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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他的喜歡也只會讓喜歡的人遭受滅頂之災。
當年他得知消息後,看著那個喜歡的少年悲傷而麻木地躺在病床上,如果彎腰、下跪都於事無補,他只能隱藏在暗無天日裡,抱著懷裡嗷嗷待哺的小遠,卑劣地沉默在黑暗裡。
路爭走後,梁茶心裡亂了很久。
少年時,面對血仇,他能毫不猶豫地怒吼一句「我要殺了他」,如今三十而立,他喊不出來了,也知道何為冤冤相報何時了。
那晚,他去了墓園一趟,和梁爸梁媽說了遇到路爭和小遠這件事。他爸當班主任的時候很負責,當時遇到路爭這樣的事,恐怕也很擔心吧。家長來了二話不說扇了孩子一巴掌就走。
梁爸沒和他說過有這麼一件事。梁茶也不知道在他上大學後,母校還能因為他發生那麼件驚動全校的事。
「老梁啊,我知道你很愛自己的學生的,路爭既然是你的學生,又受了這麼多年折磨,錯不在他,我相信你也不會恨的。還有媽,你那麼喜歡小孩,應該狠不下心來討厭小遠吧?他和小舟差不多大,可是性格天差地別。原來有些事,真的找不到對錯。」
梁茶放下兩束花後,起身離開。
這一瞬,他真的什麼都放下了。
回家的路上,他買了些好菜好肉,路上竄出來一隻肉嘟嘟,白花花,四隻小腳染了泥的白色小土狗,嗅著他塑膠袋裡的滷肉一路跟著。
梁茶察覺時,小狗已經跟團髒了似的棉花球一樣繞在他腳邊,巴巴地望著他,往他身上竄,梁茶腳都挪不開,牛仔褲上已經有幾個狗爪印子了。
他無奈又好笑,看樣子是只小流浪狗,應該沒幾個月,他忍痛從袋子裡拿出來一塊滷肉丟出去,試圖把小狗吸引走,快離開。
哪知道那小狗賊精,跑過去一口含住,嘎嘣嘎嘣嚼著,還立刻撒著歡地圍上來。
梁茶愁得只能一步三絆腳地,帶著這隻小奶狗回了老樓。到家門口時,小遠竟然還蹲在自家門口。看到背著書包的他忽然有些瑟縮地站了起來,侷促地不敢看他。偏偏那小奶狗又親熱地朝他腳邊撲去,一副逮誰訛誰的架勢。
八九歲的孩子,也應該上二三年級了。早熟一些,可能什麼都懂了。
梁茶心裡複雜,朝他友好地笑了下:「小遠,你哥還沒下班吧?是不是忘帶鑰匙了?」
小遠一怔,抿著嘴搖頭,依舊沒說話。
梁茶扭動鑰匙打開門,朝他抬了抬頭:「小遠,幫哥哥一個忙,帶那小狗進來好嘛?」
「它、它是流浪狗。」小遠咬唇,眼睛卻很難抗拒小奶狗的撒嬌。
梁茶笑了:「我們養了,不就不是了?」
小遠一怔,眼睛微微發亮,隨即想到什麼,又為難起來,「可是……」
這時,他身後的門忽然打開,裡面的路爭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短T,露出肩膀上的膨脹的肌肉來,臉上也沒化妝,長發肆意地披散著,隨手撩了一把,懶洋洋地朝他們瞥過來一眼,一臉不耐煩地伸手將小遠身上的書包一把提下來。
小遠後衣領被提了下,有些受寵若驚,臉上微微憋紅,緩緩回頭:「哥……」
路爭歪著頭,髮絲滑落,沿著他慵懶的眼神,嘖了一聲:「養吧,省得你整天蹲門口望風。」
小遠臉色漲紅:「……」
梁茶一怔,望風?
他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欸?這狗是我領回來的。」
路爭嗤了一聲:「那讓它也給你看家。」
竄到梁茶腳邊的小奶狗「汪」了一聲。
梁茶笑了。
那些過往,好像也沒有什麼翻不過去的。
他空蕩蕩的小屋裡,多了條叫「進寶」的小狗,十二月隆冬,天氣越來越冷,涼城終於下了今年冬天第一場雪。
程澄姐家住得不遠,周末總來找他玩,對「進寶」寵愛有加,當然,他喜歡黏著對門的小遠。
梁茶沒有告訴程澄,路爭和小遠的事,小舟也不會知道,那些過去的仇恨。兩個孩子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梁茶則縮在屋子裡,喝著熱奶茶烤著電火桶。
和路爭熟了,他有時候會多做一些飯,多兩個人吃飯,總比一個人吃得香。
也許是,不想揪著過去不放,也許是,梁茶也想彌補什麼。他察覺到了路爭那隱隱約約透露出來的意思,也想過,是不是可以就這樣,多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也有點菸火氣。
這天平安夜,路爭說請客吃飯,他們帶著小遠去了一家餐廳。
「哥,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我都可以。」路爭冷不丁懶洋洋地開玩笑時,梁茶嚇了一跳。偏偏對方還繼續揶揄,「我記得你還沒認出來我時,看我的眼神還挺……」
「所以喜歡女人多一點嗎?」路爭隨手撩撥了長發,眼神也多了分隨意的曖昧,伸手攬上他的胳膊靠過來。
梁茶忙不迭後退,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去,下意識道:「孩子還在呢?」
小遠抿著唇,有些羞澀地偷偷笑著。
路爭就伸手輕輕搭著梁茶似真似假地開玩笑:「哥,都三十多了,你說我嫁給你怎麼樣,老婆孩子熱炕頭,總比一個人強。」
梁茶看著眼前一副冷艷美人打扮的路爭,不爭氣地臉有些熱,眼神卻意外看到玻璃窗外的對面,那個穿著黑色大衣,手上拿著禮物的男人目光沉沉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