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页)
他猛地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顶着一头鸡窝洗漱,心中胡乱地想:「这位明会子也太乐於助人了吧?」
後半夜醒来,入睡就困难了。嬴光索性到厨房冲了杯蜂蜜水,端着下楼去了。二楼窗户没关实,几本纸质书被吹得卷起书页,嬴光把窗关了,回头一看桌上的书,好嘛,着名国家领导人的着作,还是只与时俱进的鬼。或许因为不是自己的书,又或着还不大会写楷书,明夷还未做批往,他准备的笔墨也没动。
嬴光心中一动,坐下提笔。
他实在,太想认识明夷了。
史书无情,却对明夷太过宽容,於是一部分真实的他便被如刀史笔割开,湮於尘埃而不为人知。嬴光一时不知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读明夷编修的大泽国史,其中关於旬恢的部分,他只抹去了自己与旬恢的感情,至於旬恢早年的励精图治,以及後来的暴虐无常,他皆如实记录,与旬恢当政时的记载可相互印证。对这样一个史官而言,《明公子列传》的简之又简是否反而是一种亵渎?」
将写与亡魂的信折好在书里,天已欲破晓,稀稀落落的鸟鸣不时响起又没了下文,嬴光顿了顿,又将那不知所云的信抽出,揉进手心。剩下的时间他也不知要做什麽,便又翻出那本《青松风月》。里面的内容他都已经不能更熟悉了,此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将书往桌面一扔,上楼冲了个澡就出了门。
走之前,他到明夷墓前站了一会,又将那几乎称得上痛到刻骨铭心的碑文读了一遍。
「你总是这样温柔吗?把自己一切悲痛都隔绝成地火,只在暗处独自煎熬。」
此时明夷正以他看不见的形态站在他身後。仰视着青年高大的背影,明夷没来由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寂寞。
他记得那一天,暌问他:「明夷,是不是到死,你都不愿抬头看我一跟?」
他当时低着头,说,皇上,明夷此生,从未抬头看过。
这话倒也不全对。他曾是抬头去看旬恢的,後来却更深地埋下头颅。
很多东西,并不是抬头看了就能留住。
【作者有话说】
本书适配bgm:
《青史无他》河图(几个章节名都是这里边摘出来的),《过此》《长安雪》祥嘞嘞
不能说完全贴,但是意境很适合明夷
小剧场:
嬴光的想像:好大一个明公子被抓住砸进怀里
现实:好大一个嬴光差点砸晕明公子
明夷:o—O晕倒了……这个守墓人能不能退货
第6章6。悱恻真相
嬴光走了,明夷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往日情景,颈侧一道痕迹变得愈发殷红。
他一只手狠狠按了上去,说是掐倒更准确。他不知为何鬼也能感到痛,死前的场景不停从眼前闪过,还有意识残存时那刺目的鲜红再次填满视野。一片猩红中,他看见死去的父王和母后,看见被一剑穿心的旬流,看见身首异处的旬恢……他们一个个站起来,又一个个转身离他而去……
一声痛苦的长啸之後,明夷终於苍白得像只真正的鬼,倒在碑前被扫净的石台上。
北京的雨季早已远去,兰台上空却如黑云翻墨。
这一天嬴光拜访了北京所有同他们家有交情的藏书家,傍晚又到潘家园逛了几圈鬼市,一番折腾,回到兰台已是深夜。
现在正是古时候的子时,往常这个点嬴光也经常还没睡,全然不觉这座几千年历史还附了个坟墓的古楼有什麽不妥。今天他却觉得有股莫名的阴森笼罩在这座山头上空,叫人感到一阵压抑的窒息。
而和不安一起滋长的,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难过。
一踏进兰台的大门,嬴光整个人都难过起来,那种沉重的感觉就像……就像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阵难过,再也没有什麽能使他高兴起来了。
他浑浑噩噩地上了楼梯,路过二楼时顿住了脚步。一排排书架後似乎有什麽在吸引着他,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知为何而起的,不受控制的趋向。他在往那个方向靠近,像被黑色漩涡吸引,又像被扼住脖颈向前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