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页)
可情不自禁也不过是这短短一瞬,便有绯色又爬上乘岚耳尖。
乘岚清咳一声,合上双眼继续打坐,袖袍中的手却没忘记掐了一个决,将一层真气覆在红冲周身。
真气阻隔了微凉的夜风,像披上了一件暖绒绒的斗篷,却又没有厚实的重量压在身上。
似乎倒也是乘岚一贯的风格。
红冲一时竟然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不是幻术,是乘岚的幻术突飞猛进,且心智之坚更甚术法之高,还是这一切……真的就是自己认为会发生的。
但打赤脚不怕穿鞋的,他总有办法。
他披着那道真气,把乘岚和自己都裹在其中,捂成了一团。也不知他使了什麽把戏,乘岚想散去那道真气竟然不成,反而叫那层披风里混入了一丝火真气,把两人包在其中,温度攀升。
乘岚面红耳赤,也不知是热得还是窘得。在「作茧自缚」的真气包裹里,他一边与红冲斗法,又不好太过於认真动手;一边故作严肃斥道:「不许胡闹!这可是在外面,幕天席地……」
「我们妖物一向如此,你第一天晓得吗?」红冲面颊也稍染一层绯色,他故意靠在乘岚颈间,将气息喷涂在乘岚下颌:「在化作人形之前,我一直是如此……」
话及此处,却是戛然而止。
一直如此吗?红冲试图回想,却发现自己对化形为人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一切记忆始於那个陌生的街头,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月,他捡到一个被「施舍」来的硬窝窝头,被硌下来好几颗牙……然後,朱不秋找到了他。
那是他灵智诞生的伊始,妖物皆是如此,此前的岁月尽数沉沦在一片混沌中。若是飞禽走兽兴许能早些灵智觉醒,但他是一朵莲花,会灵智醒来得缓慢些,似乎也是必然。
可是他又是怎样来到那个破物堆的呢?他为什麽会懵懂至此?那些权能又是从何而来?又是谁赋予他的,还是……
他没来得及想通这一切,乘岚终於无法忍耐。
真气爆发,那层无形无实的斗篷被掀上了天,在半空中就失去掌控,消弭於无形之中。
风荡开了斗篷,却不舍得把人也刮走,又一阵风被引来扫过两人,带走二人间多馀的热度,吹得二人俱是耳目一新——红冲看着二人打结了的四肢丶绞成一团的衣物发丝,才发现他们近得乘岚抿着嘴不敢说话,因为他眨眨眼,睫毛都会轻轻梳过乘岚鼻尖的小绒毛。
他故意又动了动眼皮,果然感觉到乘岚的呼吸都停下了。
「兄长还是这麽见外。」红冲玩够了,才抬起头说。
乘岚重获自由,艰难道:「是你太……」
风又起,红冲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只见乘岚早就换了一副模样,丝毫不见局促,甚至一只手正搭在他肩头,光明正大地把玩着二人混在一起的发丝。
乘岚含笑看着他,终於忍俊不禁道:「我哪有那麽古板?」
还是幻术,这一回,是红冲陷在其中。
「怎麽没有?」红冲反应过来,自知落了下风,反而得寸进尺道:「你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你十分看不惯我这无法无天的做派,平日里我还没做什麽,你就咳咳咳咳咳!方才还把我领口束得死紧!」
「是怕你着凉。」乘岚一口咬定。
「那现在不怕了?」
乘岚点点头,指尖在他肩头轻敲,周身一切再次如烟如墨散去,原来幻术到此才算是结束。红冲定睛看去,二人早已不在檐下,而是在屋中,榻上。
他们的位置也在这不知不觉中调换——乘岚反客为主骑在红冲身上,低垂着眉眼看他。
屋里没有一点烛火,那双眼中,却映出两点火光。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但是既然回来了,那……」乘岚说:「良宵苦短,且自顾惜。」
於是,一个克制的吻落在红冲眉心,又逐渐游弋,吞下来不及吐露的字。
烛不灭,罗衣偏敞,终於落进这桩风月事。只道身似琉璃,心却如酥,再也参不透如何淡泊,哪般求仙。
万顷波光摇月碎,一天风露藕花香。*
幻术的雪散去,後半夜又下起小雨来,可花不在塘中,人不在廊下。
没有雨僝云僽惹人嫌,却是尤花殢雪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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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出自魏晋佚名的《子夜歌四十二首·其三》。
*修行不想想缠绵。化用「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出自黄梅戏《梁山伯与祝英台》。
*万顷波光摇月碎,一天风露藕花香。出自宋代黄庚的《临平泊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