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1页)
是幻术。
「现在相信了?」乘岚微微一笑。
幻术玄妙,是影响人心的术法,欲於此道有所进益,必须自身意志坚定丶心如止水,但凡存了一丝杂念顾虑,都难免自伤。
换句话说,他如今能用得出幻术逗红冲开心,足见他方才所言非虚,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确实没在他心中激起丝毫波澜。
只是这又难免叫红冲忆起朱不秋来。
自从离开翡翠林,他也如朱不秋所说,再也没唤过一次「师尊」。
朱不秋曾说他「长大了,不好骗了」,红冲曾因为这不过是敷衍之言,如今却大约琢磨出来些所以然来——他这双眼睛能勘破一切虚伪妄象,在他取回自己的眼睛之後,恐怕朱不秋是确实无法维持幻术了。
而他因此更想问问过去。
数十年如一日的幻术,朱不秋也心甘情愿地与鬼为伍,让这场专为他而编织的美梦显得如此「天衣无缝」……莫非这麽多年来,朱不秋的心,真的就古井无波至此吗?
被欺骗的愤怒,夹杂着被抛弃的委屈,曾让他萌生出千万句「凭什麽」「为什麽」——凭什麽他这麽好都不要他?为什麽这麽多年的感情,都能说抛弃就抛弃?哪怕是演的……这麽多年来,都没有过哪怕一瞬间的假戏真做吗?
渐渐地,他却明白了朱不秋的想法。
如果一切恩怨情仇原本始於他的心愿,而非朱不秋悉心编织;如果这十馀年对於朱不秋上千年的生命来说,不过是打个瞌睡的功夫……兴许他无法割舍的感情,他不肯从梦中醒来,对朱不秋来说,才是麻烦,是无事生非。
见他若有所思,乘岚问:「怎麽了?」
「想起另一个会幻术的妖了。」红冲只能说。这些事他从前不曾与乘岚细说,如今事已经过去了这麽久,想说些什麽时,却已不知从何说起。
乘岚若有所觉,安慰了一句:「人各有命,妖亦如是。」
沉吟良久,红冲终於说:「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有什麽呢?他已不愿回想,他只是说:「梦为什麽比幻术难以识破呢?大抵是因为梦是我心中所求,便不会怀疑这一切。你的幻术,或许也可以如此。」
「可我怎麽知道别人心中所求为何?」乘岚下意识道。
「那重要吗?」
乘岚一怔。
是啊,或许不重要,毕竟他用幻术,更多的是起到牵制丶迷惑的作用。就像刑场上他叫项盗茵一时错乱,误将自己与红冲混淆,於是项盗茵连忙出手,却一掌拍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他肯将幻术的主动权更加放开,任由项盗茵所梦,而自己顺梦而为,恐怕效果还能更好。
只不过一旦让渡了术法的主动权,施术者又该如何保持清醒……他正想着,一只手就轻轻搭上他心口。
顷刻间雪花消散,乘岚敛目看去,只见搭在他心口的分明是……露杀剑的剑柄。
「这位仙长大人,修行不想,」红冲笑意盈盈地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想缠绵。*」
施术者让渡主动权,却没能维持本心,术法反叫对方钻了空子,反将一军,便是如此後果了。
乘岚脸颊飞红,很想反驳一句:那分明是红冲用这招来勾引他,分明是红冲先用美色惑人……却不得不承认,也怪他居心不够纯良,这才中了再明显不过的计。
他一时赧颜汗下,侧过头去。
红冲又换了一边,贴上他耳畔,低声说:「仙长,再试试吧。」
「恶妖」低语,落在乘岚耳中,就成了无法拒绝的温言软语。
乘岚不曾回话,只自顾自地恢复打坐,似乎已然重新入定,唯有神识微动,在红冲察觉不及之际,悄悄地施开幻术。
红冲不知他这反应究竟是答应还是无视,便提起十二分精神,却仍旧不曾察觉任何异常。
他渐渐软了膝腿,趴在乘岚的背後打哈欠。
乘岚拍了拍他的脑袋:「困了就去榻上。」
「兄长的腿上不能卧?」红冲反驳。
「能。」乘岚还是那句话:「怕你着凉。」
这回没有降雪配合他的「诳语」,乘岚便偏过头去,在红冲脸上落下一个轻如雪花的吻。
红冲眨了眨眼睛。
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