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新策满朝谤议生(第2页)
“这话,这话当真!”
“我从不骗人的。”
流光嬉皮笑脸,扔下一句话:“凌哥哥找我去崇文苑呢,我先走了!”
“我管不了你了,让我修书往凉州老家,找咱爹娘来管教你!”
“好,好,随你!爹娘来了可要随我,现在我的官职比你高,俸禄也比你多!走了。”
“你!”
卫流云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一下坐在书案前。
卫流光撇了亲哥哥流云,进高越园往崇文苑来。这地方原是皇家藏书的所在,兆凌最爱琴谱,得闲一头扎在这里,专挑琴谱研读。自找了十几个师傅,全是书君帝座下一流的乐师。自回宫到现在不过十日,乐师换了三个,原因和流光一样,超过了师傅,那师傅自己气走了。原来兆凌有一项奇能,旁人望尘莫及,是什么?任何曲子,只要乐谱过眼,便记下了竟分毫不差;更有甚者,任何曲子,凭它难易不同,只要过耳,拿起乐器,便能试奏。有个师傅自诩学筝六十年,心中轻看他,高寿人手持乐谱仔细校对了半日,竟不曾有半处疏漏,如何不服呢?
这日兆凌在书馆里弹琴,引得百鸟咸集。流光不通音律,站在院外出神。只听兆黯的师傅远远跑来,一边叫道:“三殿下,等等!三殿下!别跑,我求你了,你已经把流云大人气得病了,再跑师傅也要受不了了!”
兆凌在里面听得喊声,收了琴音,百鸟停了一阵,各自散去。
眼下是深秋,来的竟尽是园中的外国奇鸟,色彩斑斓,小巧玲珑、尾如小凤凰一般,鸣声悦耳,偏偏这鸟儿稀奇,一年四季不需歇的,故而秋天也生的美。当下兆黯手中拿了一只弹弓,用金弹子打鸟儿玩。那日流云给黯儿讲荆轲的事,说到燕丹赐给荆轲金弹子打龟玩,兆黯开玩笑,要先生拿实物示范。
流云只好把书君帝昔日赐给画苑同僚的金弹子及银弹弓借了来,送给兆黯,实指望他以后认真读书,谁知他得了这个物件,玩得更凶。本来秋日鸟儿少,盼他能收性子,谁知高越园中,无奇不有,他愈发得劲儿了。流云气的告了假,不去御书房教他。禀过兆凌,换了个新师傅来。如今又是这般光景。
兆黯在那里嬉闹,兆凌只得出来,将兆黯放在自己肩上,两个一起进去,流光因奉命,也暗暗随进去。兆凌坐在琴案前,用手轻轻拨弦试音,眼光温柔地看着黯儿:“今儿又为什么不去书房?”
“我,凌哥哥,我——”
“你又怎么了?”
“凌哥哥,我不想去书房啦!”
“什么!”
“你说,念得像明娘娘和我母妃一样,有什么好!”
“你!你放肆!这话谁跟你说的?”
兆黯一句话,戳到兆凌的痛处,他不由得怒上心头,扳过他的肩,把他按在琴案上,就要打屁股。黯儿愔愔地哭起来。
兆凌忽然想到这个孩子,从小没了母亲,和自己一样,自己虽然先前多病,总算有惜花夫妻百般疼爱,可这个弟弟,从小因事跟了伏道长,现在伏道长又不在了,自己再不疼他,他又靠谁?想到这里生出万种柔情来,柔声对黯儿道:“黯弟乖,凌哥哥不好,我太凶了,凌哥哥错了,黯儿,可是书还是要念的,我们两个的母亲都遇到坏人啦,黯儿不读书就也会变成坏人,到时候,我和惜花哥都不敢理你啦。”
“哥,我好好读书,你陪我玩。我今天不陪奶娘,我要你陪我!”
“好,黯儿乖,以后,到凌哥哥的携鸳宫去住,每天都和我还有鸳儿姐姐在一起,好吗?我们不分开,再也不分开了!”
“你不许骗我!”
“当然,咱们拉钩。但是你得乖乖听话,好好跟师傅回去,读完今天的功课。”
“行!”
“流光,你去告诉他师傅,从此下了学,把他送到携鸳宫去。黯儿,你打鸟,鸟也会疼,它多可怜啊,你这时对它来说也是坏人啦。”
“好,跟着凌哥哥,黯儿也不打鸟了。”
“对嘛,这才乖。”
安抚了黯儿,兆凌将目光移向身边的卫流光,回手递给他一份文书。“流光,你看,这是我这些天干的正事。”
卫流光看了半日,大咧咧的笑道:“这是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你不用全弄明白,你只说你会不会帮我?”
“当然,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好,你记着,明天你不用来上朝了。”
“为什么?”
“流光,依你的性子闹起来,要不了几天你就会成为他们的活靶子。所以,明日你去演武场就是帮我了。”
“凌哥哥,你说话怎么跟我哥一模一样!我不去,那儿有何忠义他们,我的职责就是跟着你,你在哪儿,我就在那儿。”
“那好吧,那明天朝上,你不准开口。”
“那不是要憋死我吗。”
“要不然你就别去,两条路随你挑选。”
“好,不就是不说话么,我做得到,我不说,不说就是了。”
“那就好!哎,附耳上来,我跟你说,今晚上我们躲开文哥他们,从西边桃花林竹门出宫去——”
且说那文书上写的什么?无非是禁赌、绝娼、限酒,但有两条特别:一曰:分科取士,特才特用。新设:算、画、乐、艺、制五科,凡应此试,不用科举,优胜者朝廷直接录用。那乐科本在六艺之中,却是个从属地位,从没有人以此取仕,但兆凌想他姐夫惜花郎便是这单科的人才,虽则前身曾中状元,除了至亲,至今无人知道。如今多设几科,也能多见一群俊才,岂不妙哉!
这文书上另有一条,却是废了上下九流之说,准许各色人等平等应试,其中特别规定:任何官民不得藐视优伶、商贾、皂吏、门人等应试考生,违者视情节轻重论处。
这一份文书,原是个草诏。兆凌先一步让叶文等人送与众大臣人手一份。潇王府里,尚青云老大人找到兆贤,又是气,又是好笑:“好外甥,你看,当初我让你乘机即位,你不干。如今闹到戏子、门子都来当官,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你看看,这儿还有一条,什么叫‘任何私人田地,不准超过二百亩,着有司即刻丈量,多出部分收归国有,有经劝谕,仍不交田产者,视多少,以每亩三千腾龙银钱为度,予以处罚。田产强行收归国有。有自愿交出多余田亩者,赏。’这是什么意思!平常人家谁有两百亩田?这分明是对我们这些人下手,生抢银子啊!”
“想是兆迁,把个国库弄穷了,皇上缺银子使啦?”
“谁知道,这要是实行了,那还了得!老夫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指着那些田产呢。”
“表舅,你急什么,它实行不了,你想想,兆氏宗族?我想,此时皇上的二伯桂王爷,可能也在跳脚呢。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