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欢庆团圆一会(第2页)
“谁说我断工了!我偏要跟你比比。”
“凌弟,姐夫被大伙弄得也有些技痒了,我忍不住了!”
“那你就画吧!”
“要是我画不好呢?”
“那我做主,画圣就是李大人的。”
“看来我非画不可了。”
“惜花,你别卖弄了!”
“娘子,荏苒要抢我的饭碗啦!”
卫流云和李荏苒合力,画了一幅《冬夜聚会图》,画的就是这一晚,大家相会的盛况:卫流光和何忠义在院中把酒言欢,直喝得互相枕着对方醉卧在月下。刘夫人和鸳儿蝶儿还有千福,坐在几棵枯败的牡丹花前,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程得胜向来不擅言辞,今晚大大例外,他竟然和秦隐论起功名之道来。章哥儿和叶书、叶诗、叶文正在斗茶,文哥儿兴致正高,叶诗和叶书年长,对这些不太在行,章哥儿见没人陪他玩牌,依着一树梅花,竟在树下昏昏睡去。李开方把随身的玉算盘拨得铮铮响,正在帮裁撤画苑后自愿赋闲的老画师们,计算自己开设绣庄、设计图案的所得。兆黯和小陪读拿着烟火棒,绕着这些牡丹花坛,飞快地跑,一片欢声笑语。
叶惜花见两个兄弟画好了,转向内室去了。李荏苒道:“惜花郎也有躲的时候!哈,我赢了!”
“姐夫是不会躲的。”
只见惜花郎取了一把银闪闪的宝剑来,“用笔画,有什么稀奇!看着!”
惜花郎用剑尖沾了些墨,那带有几分仙气的俊眼左右顾盼,看得几个大男人都有些入迷。惜花郎如流风回雪般飘到庭前,对着皎洁的月光,舞起剑来。清辉照着他的修长的身形,映着他那难以描画的俊美容颜,他黑发披肩,那发丝随着剑锋跳起舞来,更显得他很神秘。足下穿着一双白色的长靴,上披银狐皮的大氅,冷风一吹,那毛皮散起衣纹来,正像白牡丹悖时盛放,衬得他像个仗义的奔波在雪域间的大侠,亦或是像兆凌当初感觉到的那样,是一个下凡的男神。
叶惜花将墨滴洒在青砖地上,那宝剑嗖嗖生风,他口里吟道:“浮生如梦能几何,梦里偷闲晚习剑。剑挑翰墨酬知己,尽欢席上看牡丹。花王不向冬日发,偏引东君护娇娃,休叹天命不归我,雪里芳华尽入画!”
舞了半日,见他面前还是一张白纸,眼前的青砖地上也只有一片清霜。李荏苒叫道:“这下不是我嚣张了,你们真要改口叫李画圣——”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惜花面前的砖地,呲呲作响,那墨迹一点点渗入地里,众人回过神来,仔细看时,眼前俨然已出现一幅《翰墨牡丹》。正是:画圣神笔多奇思,人间高手叹无知,若无惜花同一世,问鼎天地当有时。
惜花画完了,不说话,拿起短箫在那里吹。李荏苒笑道:“别装深沉啦,我生错地方了。哎,看来今生,我不是你的对手喽。”
众人听着惜花的箫音,大有禅意,不期哪里有似应和之音,兆凌抬眼望去,见是鸳儿与千福用笛子和古琴在和他,这一阙旧曲,听到此处,似乎有些凄凉之意。
惜花郎吹罢一曲,千福与鸳儿也缓缓收了乐音。兆凌看惜花右手腕,有深深的一道血痕,还没有愈合。便柔声道:“姐夫,疼吗?”
“早就不疼了,凌弟,你为我受这么多的罪,我却只知道你身子有恙,别的一概不知。在信里,你又只字不提,要不是你姐姐后来在府中告诉我,姐夫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我在附子城的时候,也是日日想你,真是度日如年呐!好在你我现在见面了,今后我们兄弟不会分开了。对了,我的凌弟,如今好了么?”
“好了,自然好了!我打算后日启程,去竹城!”
“龙都的事务还要你处理呢,再说那地方——”
“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也该历练历练,再说如果我不去那儿,你就会被收走,我是宁死也不愿离开你的。”
“你啊,就是把姐夫看得太重了,我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在我心里,你就是神!”
“那好吧,那就请凌弟派我出使雪戟国,我亲自去把兆猗要回来,然后出使桑日,把妫飘絮也要回来。”
“姐夫,那个乃知蛟对你有误会,你不能去。再说,白无常说过你还需三年才能出府,怎么能去呢?”
“我三师兄秦隐告诉我,黑白无常是正义的鬼差,他们为我求了恩典,只要你去竹城行善两个月,我就可以提前出府,从此过上凡人的生活了。凌儿,我以为你会恨我,我把兆猗和妫妃接回来,他们可能会抢你的江山。”
“姐夫前几日的信,我细看了,如果我们不把三弟和妫氏母后都接回来,那么雪戟国和桑日很有可能与我们为难,百姓将再次遭受兵灾,江山和基业都会不保,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赶在桑日人和雪戟国主勾结之前,把他们二人接回来。不仅如此,我还要派人到你的老家,把兆猗的妻室一同接了来。至于江山么,兆猗三弟把你害成这样,只要他向你认错,我就把江山还给他,我绝无留恋之意。我想过了,退位之后,我带着鸳儿还回眷花王府,大不了那里住不得,那我们再回牡丹宫来,姐夫不会不要我的,对吧?这样,我还可以和兄弟们来往,依旧快快乐乐的,有什么不好!”
“那样好吗?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反正这件事,你得让姐夫去!”
“不行,你刚刚脱难,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再去涉险,再说如果这样的话,姐姐也不会原谅我的。你知道兆凌的脾气,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不会派你去的。”
“那你想派谁去?”
“李荏苒,李榜眼一直都想证明自己不只是一个文人,所以我想给他这个机会。再说了,他和乃知蛟没有误会,和桑日人打过交道,又聪明干练,派他去最合适。我会派程得胜将军保护他的安全,这样就万无一失。”
“看来你早就有主意了,凌弟真的长大了。”
“长大了,还是你的弟弟。姐夫,我的好哥哥。”
到五更上,惜花命回府的从人安排大家在各处厢房小歇一回,兆凌与鸳儿依旧回东大院去。惜花和千福直送他们进去。千福公主道:“你们二人投缘,今日久别重逢,自然要多说几句,我和鸳儿也有好些话要说说呢。妹妹,我同你回寝宫去歇着,顺便好谈心。反正明日也不用上朝、供职,离乱了这么久,许多事情都不同了,我们也说一个通宵,可好?”
“好!公主姐姐请。”
见她两个手挽手儿说笑着走出院子去,兆凌挽着惜花,两个对视了半响,竟连一句话都不能出口。看这院中的红枫,都未到节令,但是院中屋内,却依然是别时模样,两个走进房内,见窗棂几案,纤尘不染,锦被绣帐,一如往昔。出门是一条宽宽的小青石条砖路,两边各有一带细细的青竹,如今冬冷,竹子是淡淡的叶黄色,映着素霜、冷月,越发显出文人气来。站在东厢外,惜花扶着兆凌的肩道:“凌弟,如今身子怎样?”
“自打找到你以后,一天比一天好了。你看,要是往常,这初冬换季,哪里是这般光景。我想,这心里好了,以后也不会犯病了。”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我说过,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你看,这不就好了!”
“可惜伏道长看不到了,今日黯弟也来了,姐夫见着了吧。”
“当然,他也八岁了吧。另一个孩子是——”
“你忘啦,他是流云的儿子。”
“哦,对了,流云成亲的时候,我还没见过你呢。一转眼,都七、八年了。”
“是啊,若不是因故那场变故,我的儿子也该满周岁了。姐夫,你和姐姐这样恩爱,为何这么多年没个一儿半女的?照理,我是不该问的。可姐夫,如今趁着年轻,不如纳个侧室,也好接续香火。要不然,这样凄凉一世,终非长久之计啊。你放心,姐姐要是不答应,我替你——”
“别说了,我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你要还是我弟弟,今后再也别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