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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不及时行乐,偷着观察我们干什么?”
“那不是关心嘛。”
陆佳用胳膊亲昵地撞他一下,正好沈虹从帐篷里出来,陆佳扮个鬼脸,轻捷地跑到一边,并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沈虹脸色明暗不均,大约没睡好,掩着嘴打个哈欠:“你属猪的,呼噜了半夜?”
“吵到你了?”
“哦,那倒没有。”
“我今儿再陪你一天,明儿一早得回去,要加班。”
郑一介做好了求而不得的准备。他为自己傻气的天真感到汗下,以为还能收服旧女人而走一点捷径,却不知时过境迁,早已分化了阶层。
沈虹也说出了愚蠢的刁难:“借口!加班加班,这么卖力工作也没见你挣到钱。”
这就很伤人了,可她不管。
“从昨天来看,你觉得还用我自作多情地陪吗?”
“那你别管,就是不能走。”
她说,“我补你加班费行了吧?”
就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郑一介压抑在心底的自卑:“有点钱了不起啊,天天把你傲娇得!拜托,大姐,你就一丈夫出轨精神抑郁言辞刻薄步入中年的胖大妇女,也就是在我这样的穷人跟前秀秀优越感,真以为自己很牛逼呢!”
他近乎控诉,把坐在帐篷边上望着朝霞吃东西的程松和陆佳都吓住了,他俩面面相觑,悄悄钻进帐篷里。而沈虹满脸错愕,脸上像是冰被砸了一个窟窿。她缓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合拢了嘴唇,机械地说道:“好,好。”
实际上话说出口,郑一介就泄气了。这几句话语的石头,不单撞伤了对方,也砸了自己,他收不住了,在朝阳下,摊开的,是猩红的肇事现场。
这个白天过得格外漫长,后悔和对现实的考虑促使郑一介几次想迈出去道歉的腿,只要能弥补得和谐如初,在想象中磕头如捣蒜也在所不辞,可作为男人残存的那点尊严又拽住了他的脚步,就这么几次三番的斗争中,吹着山风挨到了半下午。
陆佳他俩去附近的森林公园逛了半天,回来见他呆若木鸡坐在那里,观察了一下,走到他身边,拍拍他:“喂,我的傻哥哥哎,你是老实还是傻啊。”
陆佳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耳提面命了,“你是真不懂女人呀。”
她贴着他耳朵,“你没发觉这几天她说话带着攻击性,抵抗什么似的,其实沈姐是第一次这样和男生约会,她也紧张。明白没?”
陆佳说完跳着跑开了,留郑一介在那儿目瞪口呆。
傍晚他们驱车去了一家农家乐,招牌菜是鸳鸯鸭炖锅,可以点菜,也可围绕着地锅自己做。也许是太无聊了,他们选择了后者。选好了鸭子,领了配料,生起炭火,店家要拎着嘎嘎叫的两只牺牲品去池边宰杀,沈虹道一声:“不用,自己来。”
取了刀,撸起袖子,她一手掐着鸭翅,脚下踩着鸭头,语气粗鄙,说了一句:“去他妈的野鸳鸯。”
手起刀落,一钩儿血红滑过,动作重复一次,两只鸳鸯就身首异处了,头落在地上,身子还在扑腾。沈虹一手攥住一个脖子,让血喷在碗里。等手里的家禽身上颤抖的生命涟漪渐弱渐息,沈虹把它们掷给店主去开膛破肚,而她脸上犹存霜雪杀气。
程松和陆佳脸色煞白。
“佳佳,不用这么麻烦,一路鼓动男人拿下我什么的。”
她说,“我和老程多少年的朋友了,你想盘下我的门店做点生意,你明白说一声,这还不好说吗?”
陆佳的脸色更白。
郑一介知道她是做给他看的。他反而笑了,并没有被吓得胆战心惊。她的凶狠和林碧微不同,她是装出来的,只有个凶狠的架子,而林碧微是手抛琉璃不转身,一旦舍弃,绝情到骨子里。
这顿饭他旁若无人,吃得狼吞虎咽,肉是真香,不愧是鸳鸯,一点肥肉也没,炖得烂烂的,配上烈酒,吃喝得痛快。
到了晚上,他没再啰唆,觑着沈虹刚躺下,他就大摇大摆地钻进她的帐篷。她还在挣扎:“你干什么?”
“没吃饱,想再吃点啥。”
他眼目灼灼。
“不怕我也杀了你?”
“你杀。”
他笑,近于无耻了,“十步之外,就是他俩,要不要我喊他们递刀?”
这会儿不应该再说什么,他在动作,很粗野很直接很热烈地动作,他粗糙地解除她的衣物,然后抱紧,贴上去,她开始轻声喊叫,开始撕咬,开始哭泣。“我老了,不好吃了。”
她说,“昨晚你死了?”
她苍老又委屈,繁华又妖娆,她又说:“你把那天下午在我家的傻话再说一遍给我听吧……”
时隔近十年,再度爬到她身上,像是爬上熟悉的旧床垫,像是坐在一艘肉船上,无法想象一个女人肚皮可以像水袋一样,向四处流淌,而乳房下垂成那个样子。郑一介闭上眼,抓取一些聊胜于无的快感。
像一场搏斗,完成了,两人爬起来,看漫天星光。
宇宙一切都在离散,相逢只是偶然,谁都终将面对孤独的星辰。
因为各怀鬼胎,他们背靠着在寂静里抽烟,谁也不想主动看对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