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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佳打他一下,“好心给你们指路,看你那心思吧。郑哥你下来我们去租帐篷,刚我查了下所有的酒店都订满了,看来今晚上只能露营了。嘿嘿,如愿以偿。”
等郑一介也有资本有了别的女人,他才能发现陆佳的不易,当时他只觉得这女孩性格能开能合,容易兴奋快乐,可谁知道笑的背后是什么呢,甚至也许笑的幅度都是策划好的吧。
一个帐篷租一夜和买一个价钱都差不多了。“买两个。我要紫色,”
她对郑一介说,“你们的你选个颜色哈。”
倒把郑一介给难住了,不是颜色,是他能确定他和沈虹是“你们”
吗?他也不能确定他俩是买几顶帐篷,所以还得请示。“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去选下吧。”
他对端坐在车上的沈虹说。
沈虹明白了,下了车,冲陆佳说:“再加一个,颜色随便。”
陆佳刚要说:“你们俩……”
被程松使个眼色挡住了,她吐吐舌头,调皮嘀咕,“我们也买两个分开睡吧?”
程松拍拍她裸露的腰窝:“放心吧,等着看,就这都得浪费一个。”
尴尬的是郑一介。他算什么,面首都不是,就一拎包的,勉强算个跟班。
转到后山,因还没整体开发,人确实少了许多。山路盘旋,夹峙高山,鸟鸣婉转,古树冠盖,杂花乱开,触目青碧,山风徐来,逃离了市区的溽热和拥挤,一时天也开阔人也开阔。到了山坳,有一处湖泊,青石环护,翠树披拂,像美人睫毛拱卫的眸子。有人在湖边垂钓,大约水并不深,只一味沉碧。
陆佳和程松划着小皮艇在湖面游弋了几圈,上了岸,陆佳从后备箱里捧出一个小酒精炉,还有刀具和案板,材料也一应俱全,指使程松去钓友那里议价买来了几尾淡水石斑,就在水边收拾了,锅里倒入矿泉水,咕嘟了一会儿,就是一餐清香的火锅。郑一介发自内心地羡慕,陆佳可真会生活,值得男人额外宠她。
他们二人邀请沈虹他俩,看到他们那幸福甜腻的样子,沈虹心里大约总归不舒服,表示无功不受禄,不打扰你们了,啃了一个面包,在郑一介的安保下,朝堰塞湖反向信步。
“猜他俩什么关系?”
“不是夫妻?”
沈虹微微一笑,郑一介就懂了。也是,正常夫妻不可能这么黏腻,何况老程那张一步到位的黑脸确实也配不上陆佳的伶俐风情。可沈虹随即却坚硬地说了句:“狗男女!”
三个字在她嘴里使劲咬嚼过的,吐出来带着一股子冲击力。
他决定忤逆:“那我们算什么关系?”
“你想是什么关系?”
她很动气,“我平日就够累心的了,你能不能别憋那么多心思,要不看见你就觉得也累。”
郑一介试探的鸟还没飞出去呢,就被猎人一枪狙击。他很泄气,一屁股坐到路边石头上。沈虹脚步没停,继续往密林深处走。路旁山岗上坟冢三五,四方的墓碑和精致的基座上安放着小小的楼阁,虽不恐怖,独行的话,却也怵人。“前面都是坟头。”
他吼一声。沈虹不为所动。郑一介骂了句:真他妈倔,和林碧微一个德行。能怎么办,他认,跑过去,气喘吁吁,像跟在主子后面的狗。他恨不得说一句:“沈虹,我真想掐死你。”
却被沈虹抢了先机,“你要不行就还坐一边凉快去,别弄得像是任务。”
郑一介又被生生呛住,脸红脖子粗,倒笑了,摊摊手,表示无所谓,你开心就好,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虹身后。沈虹却忽然转身,瞪视着他:“郑一介,我最看不上你现在这副样子,臊眉耷眼,苦兮兮的,怎么搞的,像个小老头儿?”
这不是屁话吗?你有连锁店有超市有楼,当然活得兴兴头头,老子啥也没有,哪那么大兴致呢?对你们来说坐拥各种资源,就好比端坐在山顶上,雨露阳光,充沛足量,生活是享受的,而对我来说,在下面挤挤挨挨,生存如同哮喘,一场苦熬。郑一介冷笑,回身走掉,老子不伺候了。
回到湖边,径直坐到火锅前,程松备了白酒,随他们吃喝起来,他们说笑,他不多言,吃完躺在草地上抽烟。陆佳问他:“和沈姐吵架啦?”
“呃……没。”
“也是,她脾气挺怪,我都有点怕她。”
她撩起头发,“你多哄哄她,出来玩嘛,开心最重要啦,她也不容易。”
郑一介不为所动。等他和沈虹和好,他再重复他以为陆佳关切的语调时,沈虹忽然间就恼了:“她有什么资格同情我?勾搭个矬男就以为了不起,就幸福得忘乎所以了。狐狸精!我当然不容易,我的钱是自己双手挣来的,不是靠卖×!”
沈虹的敌意来自一个自诩为良家妇女的正妻,站在道德高地对所有来路不明要勾引老公瓜分原配利益的野女人的天然愤怒。
而当时郑一介只能自嘲道:“我哪有本事哄她呢,人家可是雷厉风行的沈总。”
陆佳抿嘴一笑,道:“郑哥,你是老实人。”
这点郑一介还是听得懂的,由这种洞悉通达的聪明女人说出来,“老实人”
不过是傻逼代称而已。她接着说:“快天黑了,你去帮沈姐选露营的地点吧。”
她狡黠一笑,“选个好地方哦。”
就差要说出:“好好把握机会了。”
郑一介在向阳的草坡上把两顶帐篷固定好,两者之间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程松和陆佳则选定了山岩下一处隐秘的空间。“省得打扰你们,”
陆佳吐吐舌头,“看你俩帐篷摆得,也在互相置气的样子,不会近一点嘛。”
程松推推她:“到了晚上,帐篷不会走,人还不会吗?”
郑一介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笑纳了他们的玩笑话,坐在草地上。山间的落日与城市里大不同,似乎接连着茫荡天地的蛮荒力量,狂野盛大,青山蔼蔼,云彩变幻,每一朵失火的大云在天空独当一面,内部焰火熊熊,惊奇的是边缘却都刀劈斧砍一样棱线分明。那种内心兀自汹涌澎湃又界限冷静分明,像极了某些人,比如该死的林碧微,比如更该死的沈虹。
落日燃尽,像是目睹了一个哲人死亡的全过程,郑一介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和傻子哥哥无意撞见的那些平原上的黄昏,那些黄昏连同亲人都滞留在日益破败的村庄,只剩背叛炊烟的他孤身一人,在远方辛苦生存,雨淋火焚。
这一晚他怀着孤绝之心,谁也不想逢迎,对此山野风景,谁也不值得逢迎。郑一介难得在外多年一夜心无旁骛,一觉天明。迎着日出,心地澄明。就着矿泉水刷牙的时候,陆佳凑过来,带着困惑的神情:“嘿,郑哥,你俩到底啥意思啊,真就一夜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