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璧瑕瓋(第2页)
略顿了顿,又道,“倒是殿下,鹧鸪失伴,怕才是应了此情此境,思绪纷乱罢?”
见他白了脸色,又添补一句道,“弟妇没了也快两年了,我前几日听陛下说还是想着再选新妇的,只是问了一圈,亲臣中皆无适龄女,小的太小,只怕殿下还要再等几年。”
定权回转过颜色,勉强摆手笑道:“谁耐烦等着她们长大?——大哥休提此
事,我听着便觉得头疼。”
定棠便不再多说,起身笑道:“殿下稍坐,臣失礼,臣去更衣。”
定权笑道:“大哥请便。”
少顷定楷也入室,见到定权,便向他行了礼,又笑问道:“宋先生还不曾来?倒是少见。”
定权笑道:“想是连日大雨,路上泥泞。他府上离得又远,免不了多走一时半刻。”
随手拣过了定楷带进来的作业,翻了几页,道,“五弟的字倒是长进了不少。”
定楷笑道:“满朝谁人不知殿下的字尽得了卢尚书的真传,怎么还会将这涂鸦看在眼里?殿下这必定是在笑话臣。”
定权笑道:“敢在我跟前这么说话的,大概也只有你了。我倒是听说你喜欢今草,我那里有几幅好帖,改日叫人给你送过去。”
定楷端起一旁茶盏,站起身,撩袍单膝跪地,将茶盏高举过头。定权笑道:“这又是哪一出?”
定楷正色道:“臣先谢过殿下赏赐,这就算是下了定,殿下可不能再食言。”
定权哑然失笑,道:“你在此处胡闹也就罢了,下次当着陛下的面,可别拉我做搭档。”
二人说话间,有侍者来报宋飞白已经至殿等候,便不再玩笑,一同出去。
定权午后回到西苑,方进入中门,便见廊下早跪了一排人,皆是平日近身侍奉自己的内臣和内人。周循见到他,苦着脸趋上前道:“殿下,臣正教人查着他们的东西。”
定权牵袖挡了个
呵欠,点点头道:“我用过膳要先歇息,就先教他们这么跪着,查出什么再告诉我。”
他一觉颇沉,然而醒来时,周循却仍旧苦着脸进来报道:“尚不曾查出什么来。”
定权慢慢抹平衣袖上的折痕,不等人来服侍,自己俯身提上鞋,反诘道:“查不出?那密告的信是哪里来的?那密告的人又是怎么得知的?若真是行动坦荡,为何不自己过来告诉本宫?为何偏要趁我不在时拐了弯将状告到你周常侍那里去?看来你周常侍在这西苑里立威立得不浅哪。”
他的语气不善,周循也知他素性善疑,忙跪倒指天道:“臣若是做出了对不起殿下的事情,管教皇天不佑,祖宗不容。”
定权不耐烦道:“你起来。我又没说你什么,你是我家的旧人,我疑谁也疑不到你头上去,你又多的什么心?”
想想又吩咐道,“既然箱笼里抄不出什么凭据,就将素日会写字的人,和她走得近的人,还有移她进来的人,历次伴她出去的人,这些都先拣出来,给我仔细打着问,不必怕闹出人命来。”
说着提脚走了,又折回来加了一句,“她这么多年在本宫的眼皮底下,本宫竟没有看出半点端倪,她一个人便能做得到?”
周循道:“老臣早就劝过殿下……”
定权听这话听得耳中起茧,愤愤然喝了回去:“你住嘴!”
待定权重新换过衣服,至暖阁中坐定,冷眼看
着周循携着一干内官,果真依言将诸般讯问用具铺设了一地。几个最先被揪扯出的宫人,早已吓得泣不成声。接着便是讯者的厉声呵斥,被讯者的哭告辩解,接着便是笞挞声、痛呼声、哭嚷声响成一片,偶或夹杂着树顶一两句间关莺啼,纷乱不堪。定权望了望转晴天色,只觉面前景象可憎,心下厌恶不已,起身吩咐:“到后苑去。”
两内臣拥着他方行走到廊下,忽闻一个尖厉声音高声指认道:“是她,必定是她!”
定权不由抬眼望去,一个名为展画的内人正伸手指向一旁,顺着她手指看去,指端便是面色早已经煞白的阿宝。
定权摆了摆手,吩咐周循停止刑讯,向前踱了两步,询问展画道:“是她,你有什么凭证?”
展画抬手抹了一把面上血痕,指着阿宝道:“殿下,她们两人平素就爱一处接耳私语,整个报本宫就属她二人最亲近。”
阿宝与展画素不熟识,此刻见她竟似与自己有泼天仇怨一般,不由也呆住了,未待辩解,便听定权说道:“这个本宫知道——她平日笨手笨脚,是我让那人带着她的。”
展画一愣道:“蔻珠把没带去的东西,都留给她了。”
定权道:“这我也知道,那人没攒下来什么东西,这人也没拿过她什么东西。”
展画喘了口气,转过脸对阿宝道:“蔻珠走的时候,只有你和她共处一室,又替她梳头发,
又替她换衣裳,唧唧哝哝低声说了半日,拉着手又是哭又是笑,我从外头都看见了。”
定权不耐烦道:“再没有新鲜话先给我掌她的嘴——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说,为什么?”
阿宝抬头道:“不为什么,我们毕竟同处一载,心中有情。”
她平常少言寡语,高声说话更是未有之事,此时连声音都在颤抖。定权偏头问道:“从她那里抄出来什么没有?”
周循作难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