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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兄长我的夫wr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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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頁(第1页)

「你小叔子啥時候成親呢?」

順口就有?膽大?的中年婆娘笑問嚴霽樓,「小伙子,有?中意的對象沒?」

很快就有?人懟她,叫她不?要操媒婆的心了,「人家還在念書呢。」

這倒也不?能怪這些婦人多口舌,長久以來都是這樣,當地人靠天吃飯,人生最重要也就是養家餬口娶妻生子,難免要在這個問題上操心的,即使是不?那麼熟的人,也要問候一二。

秦腔一聲吼,直響到?了三十里外,戲文里王寶釧的寒窯倒塌,陳世美?的頭掉落虎頭鍘,很快天光大?降,遠山上羊牛下來,入夜了。

到?了夜裡,紅紅火火的秦腔就該退場了,深夜後?半場,已經?走了不?少人,卻還要清場,目的是為把小孩子們?都趕下去,因為這後?面?的內容,實在是不?宜。

與白日裡那種正戲不?同,後?半夜唱的叫風雪戲,這風雪戲呢,雖然?叫了個冰天雪地的名?兒,其實十分火熱。

因為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粉戲。

這個粉戲,顧名?思義,自然?是有?無限春光。

彎月在天,夏夜裡蚊蟲叮咬,戲台周圍燒起艾蒿,那種清苦的氣息很快蔓延開來。

眾人都靜悄悄坐在一處,等著看那穿單薄衣裳的花旦出場,其實那花旦卻是男人扮的,這是公開的秘密了。

綠腰第一次看這個,心裡有?些不?好意思,想走,見?周圍人都不?動,自己乍然?聲張,倒像是有?古怪,同時又有?些隱秘的好奇在滋生,於?是終究坐定了。

不?多時,管弦聲動,伴隨著宛轉樂曲聲,那花旦出場了,穿一身立領大?襟水紅衫,桃色的花間裙,裙底下一雙三寸金蓮,卻原來是踩著木蹺作裝扮,故意扮出那一種風流嫵媚、弱柳扶風的姿態。

「姐兒生得好像一朵花,吃郎君扳倒像推車。豬油煎子面?筋葷子我,材前孝子滿身麻。

姐兒生得好個白胸膛,情?郎摸摸也無妨。石橋上走馬有?得宋記認,水面?砍刀無損傷。

姐兒生來骨頭輕,再來浮萍草上捉蜻蜓。浮萍草翻身落子水,想阿奴奴原是個下頭人。

姐兒梳個頭來漆碗能介光,茻人頭裡腳撩郎。當初只?道郎偷姐,如今泛頭世界姐偷郎。」1

……

後?面?越唱越不?像話,幸好因為這戲文和唱腔都不?是本地的,綠腰聽不?懂那詞,只?覺得周圍的熱潮一浪高過?一浪,隱約感知到?那等綿綿春意,不?多時,台上的花旦小生同入台角搭起的一座大?帳,旦角把一隻?綁蹺小腳故意露在帳外。

滿座叫好。

帳子搖動完畢,等戲子出來,短衫肋以上紐扣鬆開,大?紅色的內襯顯露於?外,不?但妝容粉極,意態亦粉極,綠腰心想,怪不?得叫粉戲。

人都大?笑。

綠腰面?色滾燙,餘光一繞,這才發現小叔也在座,赫然?就在自己旁邊,不?由得面?露赧然?。

緊接著,又有?一出《挑簾裁衣》,「二八佳人生巧樣,紅羅帳空了半床」,此?曲畢了又是一出《戲叔》。

這戲不?是好戲,是一出叔嫂的戲碼,綠腰自然?避嫌,正坐立不?安,背後?陰影籠罩下來,傳來極輕極涼的聲音,「走吧。」

綠腰起身。

兩人一前一後?,皆是腳下如飛,再回頭,已經?走出極遠,只?有?那聲音,還纏纏綿綿地迴蕩在戲台上,燒起來的艾蒿青煙,一直飛上繁星點點的雲天。

大?路口有?馬車牛車等著拉人掙錢,蓋因三姑奶奶家排場大?、戲熱鬧,吸引了一些旁邊村鎮上的人來看,間接地促進了商機。

先前那輛牛車便?宜,人已經?載滿走了,旁邊那輛馬車上也已經?擠滿了人,車夫坐在轅上,手?里提著韁繩朝兩個人吼,「走不?走,人滿了,再不?走,黑了狼出來了。」

嚴霽樓轉頭看向綠腰。

綠腰忽然?想起之前半夜在山道上碰見?狼的那一回,便?說:「走。」

上了車,才察覺上當了,這人坐得滿滿當當,哪裡還有?空位給他們?。

嚴霽樓先爬上去,綠腰上不?去,嚴霽樓便?伸出手?,遞給她。

綠腰猶豫了半天,直到?車上的其他人都發出不?滿的噓聲,於?是她抓住他的手?,他很快握住,用力一拉,將她捲入車廂中。

幸虧這裡離他們?本村遠,這趟馬車上,都是些陌生的男女,沒有?人認出他們?這對叔嫂。

綠腰想著方才那一下,也就罷了。

盛夏的夜晚,空氣潮濕悶熱,這馬車雖然?有?個篷子,卻十分簡陋,破舊的板材,虛弱地拼接在一起,已經?掉出一塊,因為馬蹄起伏和大?風吹刮,劇烈地晃動著,鋸齒的邊緣不?時打到?她的後?腦,她因為腳底被被人的小腿困住,上身也不?方便?轉,被擠在一個小角落裡,只?能懊惱地忍著殘板的顛撲。

忽然?,腦後?的鈍痛消失了,她好奇地回頭,張望,卻對上一張冷若冰山的俊臉。

原來是小叔展臂扶住那塊板材,讓出自己的半壁位置,才為她搭起一塊無虞的庇護所——雖然?也正好叫她掉進他的臂彎。

看他們?這樣艱難,旁邊的婦人支招說:「你不?如坐到?他腿上,這樣兩個人都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