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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很意外,她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
“临时的,我还是医学院的学生。”
这姑娘笑了笑,露出白瓷般的牙齿,“我是柳德米拉·托茨卡娅,你可以叫我柳芭。”
“你好。”
我微微一笑,“亨利·杰拉德,叫我亨利就行了。”
“你不是苏联人?”
她略显惊讶地打量着我。
“我母亲是,我在这儿长大。”
她主动握住了我的手:“很高兴认识你,我——”
“柳芭!”
远远的一个声音在叫她,我看到楼梯那儿有个人不停地在挥手,“快,我们该出发了!”
她高声作出回应,然后戴上钢盔:“回头见,亨利。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聊。”
我还没来得回答,她已经像灵活的小鹿一样跑过去了。我感受着手掌上的余温,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只要是人就会疲倦;炮口可以不断地发射炮弹,士兵却得休息。
所以这天晚上,接连不断的枪声、飞机的轰鸣声、炸弹的爆炸声终于全部都消失了。伤员们难得片刻的平静,很多都渐渐入睡了。我走出地下室,伸了伸腰。
地面上全是废墟,对面那只剩一半的红砖墙下还呼拉呼拉地窜着火苗。一些负责警戒的士兵坐在工事里,背靠着机关枪分享热腾腾的土豆汤。
我在火堆旁边的半截石头上坐了下来,很快感觉到站了一整天的双脚隐隐发痛。
月亮很圆很亮,看不见几颗星星。我剥着指甲上干涸的血块儿,盘算着是不是该再向尼古拉上校提一提药品的事,许多重伤员必须尽快转移到后方去,趁着德国人还没完全封锁,或许能从伏尔加河走……
“亨利!”
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惊诧地转过头。
“柳芭,是你!”
女孩儿笑嘻嘻地站在我身后,摘下了钢盔,月亮在她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银光。
“你看上去很累!”
她在我身边坐下来,火光映得她的脸红通通的。
“哦,是有一点儿。”
我的眼圈发黑,一看就知道很久没合眼了,“你也知道,现在大家都差不多。我猜你也一定刚刚有空吧,姑娘。扶着伤兵在废墟里穿梭是滋味也不好受。”
但她摇摇头,突然神秘地一笑:“啊,也不能这么说,偶尔还是有些意外的收获。”
“收获?”
她在厚重的军大衣里掏了一会儿,得意地举起一个小东西:“今天路过邮局旁边的废墟时我摔了一跤,刚好看到它躺在一块木头下面,就在我眼前不到十公分远的地方。”
我从快乐的女孩手上接过这个“礼物”
:原来是一个小巧精致的沙漏,不到20公分,黄铜铸成了牢固的支架,上面镂刻着胖嘟嘟的小天使们,吹着喇叭,可爱极了;厚实的两个半球形玻璃里边有许多金黄色的沙砾。我把沙漏高高举起来,从腰部下泻的沙砾连成细细的直线,月光透过玻璃照过来,把它们变成了美丽的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