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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他会问这个,知道与他装傻充愣也没用,索性向他坦白道:“他至今还不知道我的下落。是我自己偷跑出来的。”
他听了有些惊讶,却也很快镇静便下来,似乎在意料之中似的。“我早知道你会这样,永远不像个皇家福晋的样子……”
我笑嘻嘻地对他说:“师傅,事到如今,你只有勉强再认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一回啦。您总不会亲自把婉儿遣送回京吧?”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挑眉问道:“婉儿……沈婉,这个名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倒也雅致。可有什么典故其中?”
我暗笑,这是我高中时候起的笔名。“十岁时,我读了陆放翁(1)与其妻唐婉的爱情故事《钗头凤》,自此久久不能忘怀。取他们再会的‘沈园’中的‘沈’和唐婉名中的一个‘婉’字,便就是如今的沈婉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几年前我给十四写的一封伤情信。(2)正是唐婉答其夫所书的《钗头风》。
赖在师傅这里,一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我每日与文人墨客为伴商讨诗词宫阙,倒也不会觉得寂寞,只是愈发觉得自己的文化底蕴还不够。毕竟大学时修中文课程才进行了一半就穿了。还好我从小就爱好古代文学,还能勉强应付一阵。师傅有一个学生,今年二十七八岁,姓王名逸然,平时和我在一起时间最多。因为我是全天黏在师傅身边的,而他也喜欢缠着师傅问这问那。因此我们二人便熟识了。此人虽然略带傻气,时常被我调侃,却也有些意思。
因为周围大都是男人,所以我对这样的生活颇有些不习惯,于是便向师傅告假,说是要在这安昌周围游览一圈、逛逛街市。我却把自己卖到了一家在江南颇有名气的妓院醉香楼。十几年前在京城我就小闯过青楼,结果以失败告终,而现在我终于圆了众多穿越女想见青楼的这一大梦想。虽是把自己卖了,我当然只敢用沈婉的名字卖艺而已,就只是把从师傅那儿学过的老底儿拿到这儿来显摆显摆。要是告诉别人我叫完颜·依梦,是当今皇十四阿哥的嫡福晋,还不把别人吓个半死。起初因为那老妈妈见我年纪“大”
,不太信任我、怕我会是骗钱的,只与我签了三个月的“合同”
。然而后来我身价剧增起来,她却后悔了。我却坚持只在这儿呆三个月。
在醉香楼期间大大小小的人物我倒也见识了不少。这醉香楼也有不少名妓,其中以彩书才情最高,水罗最美,娇小可爱的香罗最红。而我则被安排在绿罗轩,暂时改名为“婉罗”
,只能穿绿色的衣服。这也就意味着,我要与当红的名妓同住一院。其实我刚来时并不是被这样分配的,那时我只被分在暗林轩当普通艺妓,被称为“婉林”
。后来我逐渐靠诗词和书法出了点儿名,才又被分到绿罗轩。我与那天真烂漫的香罗关系倒是不错。她今年只有十九岁。
这一日我正与香罗嬉笑开心,绿罗轩的侍女叶华突然进来通知有客人来找。我想许是来找香罗的,便借此取笑了她一番。谁知却是找我的。我问了叶华几句情况,却也硬着头皮出去了。
一见面,原来是王逸然那呆子。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二人的时候,他突然露出生气的表情来,恶狠狠地说:“我和师傅一个多月都找不到你人,没想到你真的在这种地方!”
我满不在乎地反问道:“那又怎么样?”
他气得面色发红。他虽然不知道我皇子福晋的身份,却也明白一个“良家妇女”
是不该呆在这种地方的。
“额,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略带一点心虚地反问道。
“婉罗,这名字……还有婉儿姑娘你的诗,师傅怎么会不认得?”
他无奈地看着我道。
我呵呵一笑,解释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办法和你回去,我还有一个多月的工作要做,不能违约啊!会扣钱的……”
王逸然突然正了脸色道:“可是你必须和我走了。”
他极少如此正经。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便也敛了嬉笑的样子问:“可是师傅有什么急事?”
他想了想道:“我隐约听见,似乎是说什么十……四……”
我在刹那间怔住。没来得收拾行李,便匆匆回了书社。
(1)陆放翁,即陆游。
(2)见“君心”
。
☆、遥望
回到书社之时,我还是一身艳丽的艺妓打扮,师傅看了不禁皱眉道:“你也开始摆弄起脂粉来了?”
他却也并不多在这方面做计较,直接进入正题道:“我急着寻你,是因为我的朋友有消息传来,十四阿哥下个月将会出使江南。至于目的,我们便无从知晓了……”
我怔在原地。十四一定是想到我会来江南,所以才……或者是我自做多情,他只是来办公的?
不管怎样,我的心思确是乱了的。老实说,离开十四半年多了,我心中万分想念他,常常一人孤枕难眠。但若要让我再次回到京城体验那种胆战心惊,我却是说什么都不敢了。我爱十四没错,可是想起来那真的是一种很懦弱的感情啊!爱情在现实面前,总是显得不堪一击。
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十四这次出行的规模搞得不小。师傅说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现在已经将近十月了,他不久后便会前来,和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着。于是我便整日留在书社,让王逸然去醉香楼交了“违约金”
,并给香罗带了封信。
一日,我正在院中习字,突然王逸然带来一个面戴轻纱的女子,形态十分眼熟。待王逸然离开后,那女子突然摘下面纱,跪倒在我面前,却是欢儿!我吓了一跳,眼泪突然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福晋……”
她颤声唤了我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欢儿好想您!爷……像疯了一样找您,整个人都……几位小阿哥只知额娘重病在别院静养,个个十分担忧……”
我的心仿佛冻结了一般。他们是我最爱的人啊!此时我有了一瞬间的心软,不然,就回去吧……
“福晋,”
她又继续道:“两天后爷就会到达这里。福晋……咱们回去吧!”
我呆楞住,不知如何是好,久久不语。我忽然想起一事便问起欢儿:“你是怎么来的?”
欢儿此时才冷静了些说:“爷把府里服侍的下人带来了大半,分头寻找您。欢儿是看到了墨先生,因此……”
我吓了一跳,慌忙地道:“欢儿,拜托你,回去见到胤祯的时候千万不要说看到了我,也不要说我与墨先生在一起!”
通过欢儿我知道,良妃在今年二月十七日已经奉安了。
之后,我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还是把欢儿送走了。让我再狠心一次吧。对不起……
这日来领略十四风采的人很多很多,我和师傅也没刻意向前挤——我不希望他看见我,只要让我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