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页)
士臻谦虚地说:“在下才疏学浅,可不敢在您门前涂鸦造次。”
“有啥不敢的。”
大坎儿用手呼啦着亮脑门说:“荣儿是我认下的干闺女,以后咱就是一家人,给你干哥哥家门写幅对子有啥不中的?!”
“中中。”
士臻赶忙拱起手说:“士臻实在是高攀了。要不,还是让荣儿叫爷吧。”
“不中!我可没老到当爷的份儿上,叫大听着舒坦。”
大坎儿爽快地回复后又有些认真地说:“翠儿把你家这些日子遇到的难事都告诉我了。我叫吴大坎儿,就是眼前没有大坎儿,以后有你大坎儿哥在,天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提到家事,一下子勾起士臻心底里的苦闷,他长叹一声,“唉,难哪!”
然后再次拱手对大坎儿说:“我爹娘死的早,我和我哥相依为命,不瞒您说,这些年来,我们哥俩身边就没有来过一个亲人,穷在闹市无人问哪。今天承蒙您不嫌弃虞家卑微身份,能与您攀上亲,我就斗胆叫您一声大哥,谢谢啦!”
“虞叔,一家人还客气啥。”
一旁的翠儿乐着跟上一句。然后上前拿起酒壶给爹和士臻斟上酒。大坎儿端起酒盅乐着说:“来,喝了这认亲酒咱就是一家人啦。”
哥俩将酒一饮而尽,这门干亲就算认下了。其实士臻听者无意,可大坎儿说者有心,俩人是结干亲不是拜把子,异姓兄弟间结干亲和拜把子有本质区别,结干亲不过是多了几分兄弟般的亲情,而拜把子则要生死与共为兄弟两肋插刀。酒劲儿上头脸色紫的士臻有些惭愧地说:“唉,空读了这么多年书,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这日子过的忒难啦。”
“有啥难的,以后遇事儿你哥撑着,你哥没别的,就是人缘好朋友多。一个篱笆三个桩,有苦有难你就跟哥说,不用在家里藏着掖着的,穷不丢人,不是咱不勤快没本事,是时运不济。要我说哇,是穷日子好过,富日子才不好过。你看看那慈禧老佛爷,皇帝的额娘,够风光的吧,到了(1iao三声)眼瞅着自己的亲儿子早早就蹬了腿,又被洋人逼得到处逃难,今儿个还把亲侄子关死了,自个到了连个打幡的都没有,那日子才叫惨呢。”
大坎儿呡了口酒咧着大嘴侃了起来。
“幼主继位,母后临朝,外戚乱政,国力衰落,这是自东汉以来王朝败亡的运象啊。”
士臻欠起身,把头凑近了大坎儿耳边,表情神秘地说:“大哥,咱关起门来说,这大清的寿数可是要尽了。”
“切,尽不了。”
大坎儿一听就急了,眼珠子一瞪开了腔:“八国联军把个京城都毁了,小日本子又灭了咱北洋水师,大清国还不是硬挺过来啦。这叫什么来着?”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士臻跟了一句。
“对,啊呸呸呸,不对!咱大清可不是啥虫,是龙,是条打不趴下也整不死的真龙。你别看那帮小南蛮子革命党折腾得欢,没啥屌用,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大坎儿说完端起酒盅自己又整了一盅。
士臻憋红着脸刚要反驳,翠儿娘拿着一切两半的咸鸭蛋进了屋,把半个鸭蛋塞到士臻手里,把另一半堵到大坎儿嘴边说:“一喝就多,一多就瞪眼,瞎吵吵个啥,别管大清国完不完,只要咱们平民百姓别跟着遭殃就中。”
“嫂子说得在理儿。”
士臻赶紧附和着翠儿娘的话。
翠儿娘边说边示意翠儿去取干粮。不一会儿,翠儿就端进放着六个白面大馒头的笸箩还有一盆熬得稠稠的细玉米碴粥。翠儿娘又从粥盆里盛了两碗粥递给了士臻和大坎儿,然后绷起脸冲大坎儿说:“别喝啦,看把荣儿她爹喝成啥样啦,正事儿还没说呢,见酒就没命。”
听到翠儿娘下停酒令,大坎儿立马服服帖帖地放下酒盅低头喝起粥来。士臻接过饭碗疑惑地问:“嫂子,您有啥正事儿没说?”
翠儿娘还没开口,翠儿凑到桌前快人快语地说起来,“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想让你当俺爹的账房先生。我爹这阵子和财神爷撞脑门子了,栈上挣钱多得数不过来,佘账的单子也成了堆,想雇人每天给整整账,别人谁都信不过,就您合适,您就干吧,工钱由您定,多少都中。”
士臻没听大明白,蒙蒙呼呼地答应说:“啥钱不钱的,算个账的事儿,不麻烦,不用给钱。”
大坎儿赶紧接过话,“你别听翠儿瞎咧咧,咱栈上现在活多忙不过来是真,可钱没挣那么多,就是翠儿和她娘记的账目太乱,没个账房先生不中,得每天把账整得明明白白的,别让小日本子给骗了。”
士臻不清楚怎么还会掺和出小日本子的事来,但还是红着眼拧巴起来,“不就是过来理个账嘛,见天儿来也没啥不中,我每天早起一个时辰,算完账再回去上课,两头都不耽搁。”
大坎儿看士臻拧起劲儿,也没再分辨,就迎合着说:“也中,咱现在还是小本儿买卖,每月先给你五个大子儿,等买卖做大了咱再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