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讲(第2页)
再回头说毕加索,你重温了他的一生,你看到了他是如何在年轻时孜孜矻矻地争取学院的奖学金和支持的,他学习非常刻苦,可能太
刻苦了,以至于他看到仅仅是逼真地复刻自然的艺术作品就恶心,然后他的头脑就点燃了创造的热情。他开始以大自然为基础来创作。怎么创作呢?他在头脑中撷取成千上万种手指的组合,从中选择了别具特色的几个。以此为起点,他开始创作所谓的疯狂的手,修长、极富表现力,跟解剖学毫不搭界。你是否可以说这种想象是无源之水呢?不,因为我所称的业务想象、物质想象,是从一种真实过渡到另一种真实,再到四分之三真实,再到更少的真实,最终经过这四个步骤获得如同精密演算过一般的结果,在外行眼里却是彻底的虚构。
(学生提问。)
○那么,就您所言,学院和毕加索的区别就是一个选取了常态,一个选取了非常态吗?
●不,学院已形成了某些定式,而这位天马行空的艺术家不会因循守旧,因为他不想。他不必违心接受定式;他走了自己想走的路,因为他有这个权利。学院派的梦想可以分毫不差地画出成千上万只这种烟斗,但是毕加索不会满足于此。他会试着构建三个、四个、五个纯属想象的烟斗。
画《圣母与圣婴》(MadonnaandChild)也是这个道理。如果我们接受这不过是一个母亲和她的孩子的想法,我们就自由了,但他们接受的是“马东纳”
(madonna),即意大
利语的“我的贵夫人”
的意思。它甚而不是基督的母亲,仅仅是对文艺复兴时期的观念及其画作的阐释。一位名叫霍夫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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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Note#3的画家开始把“圣母圣婴”
的观念现代化。他被风景中的诗意所吸引,选取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姑娘,在她肩头披了一件红斗篷,在她身后设置了自然风光,还有一个孩子在水坑中嬉戏。母亲神色悲伤。他捕捉到了其间蕴含的诗意,而且可能是唯一一个成功把这些画出来的人。让我们把他当成范例,我要再一次向你们证明其画作的真实性,尽管画中深意你们已充分了解,但还要留意柔软的线条、晦暗的颜色、人物面庞上生动的眼睛和轮廓分明的嘴唇。这是他的风格,你们不会说自己曾亲眼见过这样的人,或者真有这样的人,但你们就是会信其有。
在绘画艺术中,这张脸被称为特殊的霍夫曼面庞,是他的姐妹、他的妻子和他的母亲的面庞的融合。他用现实生活中亲爱的家人的面容,用那三张脸,创造了他想象中的面庞。各部分分别来自谁我不得而知,但他选取了一个人的鼻子、另一个人的眼睛、第三个人的额头,然后创造了想象中的面孔,强烈到足以令任何人信服其来自真实的物质存在。这就是想象,因为他创造出了新的东西。他没有单单照搬姐妹的面孔,他深爱着所有的亲人,他找到了她们的一致
性,无论是从心理学或病理学角度,总之他笔下的线条把这三人合而为一了。他让众多学生临摹他的画作,但是学生们并不知晓个中隐情,他们不理解其作品的精神特质和创造特质。回顾艺术史你会发现,想象力汹涌澎湃的人,比如达·芬奇,能够创造类型,而其他人仅仅是复现他创造的形式,不能够像他一样去开宗立派。
戏剧全是想象,戏剧的价值就在于想象,以至于你创造出来的东西,你自己既不能亲手触摸,也不能亲眼看见。它在诞生的那一刻就死去了。其创作旋生即灭或许是戏剧最伟大的力量所在。在电影中会容易一些,因为可以保留下来。剧场里的创作转瞬即逝,评论家能告诉你的也只是一场演出的情况。戏剧在很大程度上是想象的问题,故此,演员必须比其他人更加用心忠实于想象,不要使用错误、空洞的,或者无端无据的想象,而要培养并运用真实的想象。给你们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有某样东西,我们的演员朋友们还没有见识过,不过想必总有一天能开开眼的。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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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Note#4这个角色是虚构的,因为没人曾经亲眼看见。有谁见过吗,她长什么样?你听过传说,看过美人鱼的图画。但是你本人并非“海女”
,你该怎么做呢?你会模仿别人创作的既有先例吗?那可不是真正的、创造性的艺术作品。在这样的情况下,
演员如何构建自己的想象呢?要从真实的事物入手,从中寻找替代物;从大自然中挖掘素材,使用想象力来拼接、构建、塑形、创造、延伸,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手法,但一定要实际去做。怎么做呢?
我从未见过“海女”
。所幸我生在海边,了解大海,所以我很容易相信海里存在什么非常之物。你会说我是一个诗人,所以才相信它;你也见过,你就不信。那么我得说,你的戏剧生涯肯定不容易。我们必须采取一些方法去接触可用的素材。当我说我相信海中存在某种生物时,那是我的想象,来自我亲耳听到的从大海传来的声响,来自浪涛飞溅在岩石上的声音,来自飞过轮船甲板的泡沫。当我谈论我相信海中存在的生物时,我想到的是,大洋深处碧绿抑或湛蓝的海水是如此清澈,以至于你仿佛能够望穿海洋,直抵世界的另一侧。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我心中酝酿、激荡。它们为什么不能存在呢,存在于某些更贴近于你的事物中?我很乐意接受“海女”
存在的想法。
接下来我就要把她实体化了。抽着烟胡思乱想没有问题,但是我必须登上舞台扮演海女,我必须满足观众,让他们觉得2美元的票价花得值。难就难在这儿。现在工作开始了。首先,泡沫、浪涛、沙粒、海草和鱼儿不说话,我却必须说话,因为我有角色的台词。但
是这些事物自有其节奏。我能否找到一个节奏,与我向你们提及的所有那些事物相一致?我确信,通过安静的、艰苦的工作,可以找到。写这部戏的剧作家感受到了某种节奏,把它写进了字里行间。初读之下,你或许觉得它并不符合你的所思与所见。或许你会寻找某种感觉更贴近的事物。可能是一条河流,或者是河流的入海口,那里总有节奏在回旋。这可能帮你找到台词的表达方式,让你尽善尽美地响应真实的节奏。由此到它穿上舞台技术人员为演出制作的服装,还有一步之遥。有时它会打破节奏。可能吗?可能,因为我见过水涡中突然有一条鱼儿跃出水面,旋即又落了回去,打乱了水面的波纹。我在台上走动,也可能突然脱离了台词的节奏。如果从唯物主义的观点出发,我的台词、声音、想法难免会受掣肘。你会以什么为助力呢?只能是真实存在的事物。我没有用过任何不存在的事物。然后是动作。这个容易一些,因为随便观察哪条鱼,在它一小时的动作中,你都能发现三千堂莫尔德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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