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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打着蓝色灯光的吧台里,穿着紧身马甲的调酒师正表演着花式调酒。银色的调酒樽上下抛飞,在射灯的映照下划出一道又一道炫目的银色弧线,每次的抛起落下都引起观众的轻呼。

他颇为无趣地轻轻晃动着酒杯,目光越过沙发边沿往外看去。六十六楼的高度,占据绝佳视角。白日在这里可以看到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车子缩成了小小的火柴盒,行人便更是微小如蚁。而到了晚上,黑夜如幕,只消一垂眼,便是满目的绮丽,一派的繁华盛世。

上位者,总喜欢占据制高点,所谓居高临下,一览无疑。

纤尘不染的落地玻璃上清楚地映衬着自己的脸,略略被光线扭曲了些样子。他低头微笑,食指指腹轻抚着酒杯口,唇边浮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一旁的苏世宾却开始紧张起来,面前这位贵客是他费了大力气才搭上线,先前见了几次,今次好不容易才单独约了出来。

搭线的中间人曾说过,此人背景人脉深厚,行事手段毒辣,是属于神佛不忌的型。他千仔细万小心,唯恐招待不周。虽然对方从开始到现在表情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肯出来便好歹是给了几分薄面。只是刚才那莫名奇妙的笑容,却是让他心头一紧。

苏世宾不着痕迹地冲边上的女孩使了个眼色,后者极识情趣地端起酒杯,娇柔的声音嫩得能滴出水来,“单先生,我敬您一杯。”

他手指松松懒懒地捏在酒杯口,微侧过身子看着面前淡妆合宜的漂亮女孩儿。酒红色的紧身小礼服,深v的领子,纤白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玫瑰金色的细链,项坠是牛血色的滴珠珊瑚。血红的珊瑚映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热烈而又危险。

他忽然起了一丝的兴趣,“为了什么?”

女孩儿如蝶翼一般的眼睫毛扇了扇,将沾有口红印的杯沿往他的杯子上碰了碰,“为了我们的相逢。”

“相逢。”

“相逢即是有缘嘛。”

女孩将酒喝得一滴不剩,食指和拇指捏起冰块含到嘴里,湿润的唇瓣微微颤动着,调情意味十足。

他抿嘴一笑,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十指交握。

女孩儿愣了愣,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浮起一丝的错愕,竟不知如何接下。

苏世宾在旁看着骤然冷下的场面干着急,一边在心里暗骂着女孩儿的手段不到家,一边起身作势要添酒。

他扬手止住,客气而冷淡,“苏总不必这么客气。”

“单先生难得来这里一趟,我作为东道主怎么地也得好好招呼才是。”

苏世宾也是人精,顺势坐下。

“有劳费心。”

“哪里哪里,”

苏世宾讪讪之余也只能拼命往女孩处使眼色。女孩自小便是被捧在手里,娇惯了。刚才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还在不舒服,此时红滟滟的小嘴嘟起来,耍起了小脾气。

他垂下的眸子看向大理石桌面。威士忌里的冰块已经融化,杯壁上的水雾凝结成珠滑下,桌子多了一圈亮晶晶的水渍,就像是初醒时的眼瞳,迷糊又朦胧。

时间差不多了呢。

他抿嘴微笑,迳自站了起来。

苏世宾赶忙起身,“单先生……”

光看他的样子,是绝看不出喜怒来的。越是这样,就是越是觉得不放心。

“东边的事不会拖上太久,苏总大可放心。”

这次他不过是看在某人的面上出来一趟,对于他来说,苏世宾所求那件事倒不棘手。权当做个顺水的人情送了就是,他并不吃亏。

对方得了他这句话,不由得喜色上面,心中大石轰然落地。只消这位诺了,那这事定不会再横生枝节了。

单衍修的目光越过苏世宾越发殷勤的脸,虚虚地落在不远处的吧台。那里的调酒表演已然告一段落,围观的人早已经散了,吧台服务生正将清理完的杯子一个一个摆放好。吧台的射灯映在晶莹剔透的杯子上,散出彩虹般的光晕来。

那一片的流光璀璨尽收眼底,他眯了眯眼,嘴角绽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到家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月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洒了进来,镀得地面一片银白。

他确定自己在驱车回来的意识是清醒无比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却有了些许微醺的醉意,步伐都有些虚浮。

在卧室的床上,被子里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包。她睡得很熟,细密而有节奏的呼吸像小刷子一般地扫过他的脸。像是觉察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她微蹙起眉头,舌头舔过略有些干燥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的呜咽。

润润的唇瓣在微弱的光线里漾出诡异的莹光,像是早先那女孩颈上坠着的牛血珊瑚一般的诱人。手指轻轻地贴了上去,极温柔极缓慢地摩挲着。有一隙地恍惚,他记起那次在夜店初遇见她的时候,其实在包房里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她,而是稍早些的时候他去后巷透气的时候。

她穿着颜色鲜艳的短裙,披了一件长及腰臀的轻薄风衣,像只困顿的猫咪一样蹲在地上,懒懒散散的。他记得那个晚上的月亮很圆,银色的月光被高大的城市建筑分割成了冰冷的银锭子。她便是蹲在那样一片月色的,剪影一样地烙印着。

漂亮的女孩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色都会让人印象深刻,何况她有那样一双的眼睛,那样一双手。他凝在远处看着她,见她摇晃着脑袋仰着头打着呵欠,小声地哼哼着歌。末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扁盒子来看了许久,动作缓慢地抽出一支来,打火点上。隔了老远,他清楚分明地看见她吸下第一口时微皱的眉头,像是一个偷喝父亲白酒的女孩,贪鲜而受诫,在尝过辛辣滋味后也并不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