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第1页)
可這偉麗景象下的危機四伏,恐怕也只有身在皇城中的人知曉。身著明黃龍袍的婦人被一群人簇擁而行,走在一條不起眼的宮道上,身後跟著一名少女,與小尾巴公主姜歲寒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得。只不過這少女面色沉靜如水,眉眼間少了幾分姜歲寒的靈動。
「歲寒私自出宮一事,你已事先知曉?」身後不見有應聲,婦人也不回頭,冷笑道:「姜松柏,何時你也變得這般天真?仗著平日裡朕獨寵你,便真以為朕不會罰你?」
正是並蒂蓮中妹妹的姜松柏,垂低聲道:「兒臣不敢,只是歲寒極少有這般認真的時候,兒臣甘願領罰。」
婦人竟也未惱,側頭瞥了一眼這個「松柏無雙」的女兒,冷哼道:「宮裡明眼人皆心知肚明,她心裡也明白,雖是孿生她卻與你相差甚遠,你倒是自小便護著她。」
姜松柏微微抬眸,只看了一眼那不如男子寬闊,卻挑起整座江山的單薄肩膀,默然垂下眼帘。父皇繼位那年,頭一件事便是將自己的幾個親王兄弟以及他們的母妃遣散去了各個藩地,原本就冷清的宮中也只剩下四個皇子皇女。這些年父皇雖對不成器的姐姐總是冷眼相待,可姜松柏知道,愧對手足的父皇明面上對兄妹四人褒貶不一,但其實最寵愛四兄妹中最重情義的姐姐姜歲寒,自己只不過是眾臣口中那個「與父皇最相像的子女」罷了。
走在前頭的提燈宦官側過身子,自覺給女帝陛下讓出了路,姜松柏這才收回了思緒抬眼看去,已是到了欽天司。這座宮殿在皇城八十六大小宮殿中算不得出彩,卻最是神秘奇特。如外頭看去圍屋環圓,丈不過二十,裡頭卻別有洞天。一條筆直的廊道從門前貫穿整座宮殿,直通另一側的殿門,左右分上中下三層,除書籍儀器之外滿目玲琅,許多物件饒是號稱淹博百家的松柏無雙也叫不上名字。
青年男子不知何時立在女帝身側幾步之外,看了一眼跟在後頭的姜松柏後,朝女帝躬身道:「陛下所託之命,已有了眉目,若是遲一步,怕是要讓李長安捷足先登了。」
女帝面色平靜,問道:「在何處?」
青年男子微笑道:「六銀山。」
姜松柏眉頭輕皺,青年男子似是想起什麼,又立馬補了一句,道:「歲寒公主此刻正與李長安同行。」
女帝神色有了一絲異樣,隨即面色如初,平淡道:「此事你既不願插手,朕亦自有安排。」
從欽天司出來,直到將女帝送回寢宮,姜松柏一路未言。十年前欽天司的老監正病故,這個仿佛一夜之間忽然冒出來的青年男子便悄然入了欽天司,來時還帶著幾十號年輕男女,與尋常宗門弟子的江湖之氣大相逕庭,各個氣質清冷卓然,好似不嘗人間煙火。這些人在欽天司中任職後
,也鮮少與旁人有打交道。至今為止,姜松柏只從女帝口中提及過一次,稱這些人為望氣士。
世間傳言,九重之下有觀星宿,測天災,避人禍,尋龍脈,聚氣運之能者,是為練氣士。這些打從出生起就背負天道命數之人通常與世隔絕,而長安城的這些所謂扶龍派望氣士卻反其道而行之。但姜松柏心知,那青年男子不簡單,十年前與十年後此人容顏不曾有絲毫衰減。在這十年間,她甚至不知曉此人的名諱,只知姓卜,號玉良耳。
姜松柏望向夜幕下弦月,嘆息呢喃道:「歲寒,既已見著了想見的人便早些回來,莫要忘了還有我……」
人說孿心心相惜,並蒂蓮則更為心有靈犀。相隔百里的姜歲寒此刻猛然打了個噴嚏,悠悠轉醒,她竟是靠在桶邊睡了過去。許是這些時日日日夜夜風餐露宿,習慣了舒適安逸環境的小尾巴公主就沒睡上過一個安穩覺。姜歲寒愣愣的坐在桶里,水已微涼,愣是將驟如急雨的叩門聲當成了耳旁風。
「臭丫頭,你若再不應聲,我可就闖進來了!」
話音剛落,不等姜歲寒有何反應,李長安已破門而入,見屋內春光乍泄,李長安手疾眼快一巴掌就把跟在她身後的店小二拍下了樓,而後順手帶上了門,笑盈盈的走過去道:「你在屋內怎不答話?這幅春光若是叫店小二瞧了去,那你父皇豈不是要親自帶兵來追殺我?我還有理說不清。」
李長安走到浴桶邊,探手試了試水溫。
姜歲寒光著身子,呆若木雞。
李長安微微凝眉,剛要開口,終於魂歸故里的姜歲寒也顧不得李長安是否是女子,自己是否打不打的過,反正使出了她四品觀海的全力一擊,朝著李長安的胸口就是一記重拳。李長安耳旁剛炸響震天動地的尖叫聲,她只愣了愣,人就倒飛了出去,所幸是個四品小觀海,不然修門的銀子是賴不掉了。
聽聞樓上的動靜,被掌柜的連罵帶踹才戰戰兢兢爬回來的店小二在門口顫聲問道:「客官,您……您的熱水還要不要?」
李長安狼狽的跌坐在地上,眸子裡怒火翻騰,咬著牙冷笑道:「要!怎麼不要!即刻!馬上給我送上來!」
姜歲寒雙手環胸,又後悔又驚恐的看著李長安,但她怎麼也想不到,李長安拿了兩桶熱水後就只管往她的浴桶里到。更讓她震驚無比的是,倒完水李長安脫了衣物就跳進了桶里,滿臉不屑的在她對面坐定。
姜歲寒滿腦子只有一句話,這人到底有沒有羞恥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