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第3页)
她好似猜到了那个结果,眼底迅积起一阵风暴,转瞬红透了眼眶。
安十九看着自己的杰作,不乏残忍地道出既定事实:“我趁他不备将他推入火窑,他最后一眼能看到的,仅有这枚玉扣,而这枚玉扣恰恰是他送你的生辰礼。他应该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杀他的人会是你吧?
他说得极慢,一个字一个字轧过梁佩秋的五脏。
“你说,带着这样的痛苦和仇恨,他该怎么死去呢?怕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能瞑目吧?”
梁佩秋全身骨头都碎了般,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安十九爱极这一刻她的恍惚与破碎,正如当初得知背叛时的自己,那一刻他就决定了,这辈子定要叫所有背叛他的人形神俱裂,死而不得,生生世世都活在仇恨中。
“是梁佩秋杀了徐稚柳。”
这不是故事,而是真相,赤裸裸的真相!安十九露出尖利的牙齿,笑意狷狂,近似疯癫,“是梁佩秋杀了徐稚柳啊!你说,谁敢相信?谁又能不信?被放在心上不忍碰不忍动的珍爱之人亲手杀害,也不知何种滋味……我想他死了也不得好死吧!”
梁佩秋肝胆俱裂,想要往后退,却无路可退,当即一口黑血喷簿而出。
“你说,你带着这枚玉扣杀了他?你让他以为……是我杀了他?”
原来,原来这就是那个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隐情。
原来他一切的“为何”
,都是因为她杀了他。在把多年积蓄都用来救她之后,在她自以为是的诘问和诋毁之后,在把替自己遮风挡雨的唯一云水间留给她之后,在十数年如晦阴雨中坚守的自由和爱倾囊相授之后,她杀了他,当时的他该有多绝望?
“怎会如此呢?她为何杀我?为何?为何!”
他一定有着和她一样满腹的为何,然他们之间隔着时局,那时局便似山海,山海不可平。
想想他死后那些事,湖田窑被打压,徐忠入狱,王瑜悬梁,她独吞安庆窑,驱逐王云仙,与太监形影不离,甚至,她还替他上京领赏,将原本属于他的成就全都占为己有……
梁佩秋的心撕掉了,肺裂掉了,因惊惧、因痛悔,因心碎而声嘶力竭地痛哭着,哭着哭着她忽而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在安十九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抄起身后的砚台,用尽全力朝他脑门上砸去。
“安十九,你去死!”
这一晚,同样因居九再次逃脱而感到愤怒的,不止郑孑一人。
为了迫使居九被孙旻弃用,从而拿出证据以自保,整个过程吴寅已耗费了太多时间精力,若最后叫敌人先一步取得居九,恐怕他下半辈子都将在噩梦中度过。
“以我的判断,他应该已经通过河道离开了景德镇。”
这么大个搜捕阵仗都没能找到人,除非遁地。
也是在今晚,偶然听下属抱怨了这一句,吴寅才突然想起,景德镇有个天然的逃生通道,就是昌江。这些日子到处都在找王云仙,江上的重点被带偏了去,如今想想,以居九之老谋深算,王云仙岂非最好的掩护?
所谓狡兔三窟,居九在河道上留有后手并不奇怪。
“我打算出城去追。”
徐稚柳并不否定有这个可能,只是光浮梁县就有好多镇子,出了浮梁还有好多州府,没头没脑的要往哪里追?
吴寅无所谓地耸耸肩:“总要试试看,好过在这里干等。”
他说完拍了下马屁股,在马得得儿往前走的时候,一个起跳掠上马背。从高处往下看,徐稚柳的清癯更甚于从前,吴寅喉头微微哽咽,“今日收到京中来信,陛下已经同意调我前去戍边,调任不日就将抵达,这或许是我离开景德镇之前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为自己,也为他。
吴寅为临阵脱逃而感到惭愧,可他已经尽力了,就像吴方圆说的,倘若最坏的情况生,至少他该为吴嘉,为阿娘考虑一下退路。
“抱歉,我……”
“吴兄,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知道你志在报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地各方人浮于事,并不适合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