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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路西菲爾也是像現在這樣跪在他面前,堅持要在天堂把婚姻合法化,夢裡的自己勃然大怒,駁斥了他的提議。
那是夢裡他們第一次因為天堂的公務吵架,從此揭開了他倆的決裂序幕。
路西菲爾總有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叛逆想法,他要婚姻合法化,要去掉天使的等級制度,要打通一重天到九重天的結界,要穿衣自由,要發色自由,要言論自由,要戀愛自由。
天堂講究克制欲望,修身養性。路西菲爾卻想要解放天性。
路西菲爾一次又一次地問他:「吾神,為何要克制呢?天性如此,為何不尊重天性?倘或吾神認為天性是罪,是不好的欲望,那麼當初吾神為什麼要造出這樣的天性呢?」
他的回答是:「無法克制欲望,何不去地獄?」
天庭克制欲望,地獄縱容欲望。
這些叛逆想法,有的推行了,有的被他堅定不移地拒絕了。他們之間的矛盾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從路西菲爾表白失敗,到路西菲爾想讓他承認戀愛無罪失敗,再到路西菲爾想自由失敗。
路西菲爾對他的信任越來越少,他從前最偏愛的天使路西菲爾,開始頻繁出入地獄,他不斷地研究地獄的生態,研究自由,研究天性,他寫了無數本關於這些的書。
是個天使都知道他此舉是在明晃晃的宣揚地獄。
有的印發了,有的被神攔下。
每次攔下都少不得一場吵架,神是不會輸的,退讓的永遠只有天使。
路西菲爾不斷地挑釁著神的權威,挑釁著天堂的規則,於是受的責罰越來越多,從訓斥到禁足,吵得最嚴重時,路西菲爾被卸下天國副君的職權,圈在九重天。
天堂變得風聲鶴唳,熾天使們都知道路西菲爾很難再留在天堂了——他的政治理念和神背道而馳。
神有心緩和與路西菲爾的關係,他再叛逆,也是自己最寵愛的天使。神招來梅塔特隆和拉斐爾,要他們為路西菲爾準備一場盛大的生日宴,以此向天堂宣告,他依然最寵愛路西菲爾,他們的關係一如既往。
生日宴前一晚,神和路西菲爾促膝長談,神原本打算開解路西菲爾,卻不曾想被路西菲爾摁在神座上,強吻。
被輕薄的神震怒,毫不客氣地給了路西菲爾一個耳光。
路西菲爾扯了扯嘴角,嘴角腫脹,「吾神,愛我,或者永遠失去我。我不接受第三種選擇。」
神沒把這小小的威脅放在眼裡。
於是第二天,在全天堂的盛大慶祝中,路西菲爾當著神和全天堂天使的面,帶著三分之一的天使跳進無間煉獄。
無間煉獄的魔氣席捲而上,包裹了路西菲爾曾經最珍愛的聖光六翼,將聖光吞噬殆盡。
魔氣浸入他的眼睛,為他引以為傲的蒼青色的眸子點上墨色。
九天九夜,光明與黑暗的能量在他體內交匯,沖刷著他的血肉,源源不斷的魔力一步步盤踞,穩紮穩打將光明趕走。
再睜眼時,黑色的羽翼遮天蔽日,如深淵般的眸子吸引著世上最濃烈的黑暗,潮汐涌動,魔氣升騰,血月升空,萬魔朝拜。
從此世上再無天國副君路西菲爾,只剩地獄之主路西法。
路西菲爾說到做到。
不愛我,那麼就永遠失去我。
我不做你造物的千萬分之一,我生來只做唯一。
路西法,墮天使之,地獄之主,原罪傲慢。
這場夢的結局神無法承受,於是從夢中驚醒,本能地封鎖了其他六位熾天使的傳送陣,只允許路西菲爾上來。
神恍恍惚惚,神是不會做夢的,他所有的夢都叫預知未來。
神茫然地看著面前低眉垂目的路西菲爾,怎麼都無法相信未來他們會走到無可挽回的那一步。
不。
神突然注視到路西菲爾的衣服,天使們要麼穿白色袍子,要麼穿金色袍子,路西菲爾是從來不穿的,即便他穿白色或者金色十分好看。
神記得路西菲爾是喜歡白色的,當他在九重天生活時,他喜歡乾淨的白色,像雲的顏色,直到他回到第八重天,所有天使穿著同樣顏色的衣袍,他才厭倦了白色。
原來這會兒就有了端倪。
路西菲爾一直叛逆,神從前只當他臭美,不肯穿得千篇一律,天國副君和旁的天使穿著不同,這無可厚非,神從未在意。
現在回看,也許自由的種子這個時候已經萌發。
神沿著路西菲爾的雙手,注視到他手中捧著的《法典》碎片,關於婚姻篇的修訂。
這簡直荒謬,天使的美德即是貞潔,一旦婚姻合法化,如何貞潔?
神喉頭微動,便要出聲反駁,目光流轉,落在路西菲爾身上,移不開眼睛。
路西菲爾始終雙手捧著《法典》碎片,安安靜靜地跪在神座前,等待他的處置,他的長髮撒在地上,翅膀收在身後,脖頸的弧度寫滿了倔強。
夢中他就是這般,孤獨決絕地踐行著他的政治理想。
神突然說不出口了,被夢裡的路西菲爾洗腦了上千年「自由」,神隱隱覺得允許婚姻合法,似乎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路西菲爾對接下來會面臨什麼狂風暴雨,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神是最守舊的,他決計不會通過《婚姻篇》,最可能的反應是斥責他一通,要他回去靜心反省,重讀《七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