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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姜府时,天将亮未亮。
原以为人去楼空,殊不知姜家那边,男女老少皆未动弹。
姜闻淮穿着正气凛然的官袍,面色坦然地站于楼阁之下,他身侧站着妻与妾室两位夫人,除去年纪尚小的幼童,其余满院子的人,皆安详地等待着屠刀的到来。
几天前,曾有一名陌生男子传信过来,说愿意帮助他举家南下。
知道阿衍去过了相府,身为家主的姜闻淮怒不可遏。
“姜衍!你姐姐都嫁出去了,你是非要把她也带到这趟浑水里来么!!”
单纯懵懂的少年一愣,登时瞪大了眼睛,望向人至中年的父亲。
姜老爷两鬓竟有了银丝。
“我姜家满门忠义,绝不事二主。大宣国破之日,便是我姜家灭亡之时。我姜闻淮绝不苟且偷生,至于泠儿……或生或死,全看她日后命数如何。”
大夫人在一侧泪如雨下。
“老爷,您别吓着阿衍。”
姜衍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父亲。
这么一瞬间,他忽然全都明白了——父亲为何将阿姊逼走,全家上下为何不认阿姊,甚至……还将阿姊的名字从族谱上剔除。
他想起来,金善寺山脚与阿姊相遇那次。
她如一只莺儿,闯入众人视线。
那时看到她,父亲先是一愣,继而冷着脸,像避嫌一般
移开眼。
母亲搀扶父亲的手暗暗颤抖。
“阿衍,你过来。”
姜闻淮面色温和下来,朝他招手,“爹知道你与泠儿感情笃深,你从小便保护着你姐姐。这一回,再跟阿爹最后保护你姐姐一次,好吗?”
正说着,府门外忽然冲起漫天火光,马蹄声踏碎长夜,兵戈铁器泠泠作响。
姜闻淮抱着姜衍,放眼望去。
那人紧勒缰绳,高坐于马背上。风雪呼啸,吹入他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
步瞻声音冰冷,发令:“拿下。”
……
峥嵘阁,姜泠拢好衣裳,从榻上爬起来。
庭院外很吵闹,下人们七嘴八舌,所议论的都是一件事。
“相爷刚刚带了一行人马赶去太傅府,将姜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听说姜家满门,一个都没跑掉。”
她手指紧抠着门边,两眼布满血丝。
“姜府?那不是咱们大夫人的娘家吗?”
“是啊,咱们步家与姜家是姻亲,大夫人是姜家人,你说,相爷会不会杀了姜老爷……”
姜泠步子一虚,脚下一踉跄,险些滑到。
所幸她眼疾手快,扶住一侧的桌案。只可惜推倒了桌边的花瓶,精致的瓷器“咣当”
一声坠地,碎了满摊。
“哎,咱们相爷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叹息顺着夜风,灌入耳。
她满眼悲痛,双手捂住双唇,强忍着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声。
她的泪已流干,嗓子也哭哑了。
不等她再度哭泣,忽然感到腹部一阵恶寒
,未曾防备地,姜泠扶着身侧的墙壁,干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