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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頁(第1页)

高老闆其實也不是個壞人,用扁擔打了這個來的夥計之後,聽說對方隔天生了病,想他年紀輕輕來檳榔嶼討生活,也沒半個親人可以投靠,不禁動了隱惻之心。今天看見甘小栗來上工,從櫃檯底下端出一個碟子裝著一塊酥餅,高老闆努著嘴說:「小栗,糕餅店送了盒酥餅,給你留了一塊。」

甘小栗早忘了挨扁擔的事,高高興興拿起酥餅就吃了。

這一上午活不多,只有幾條到的「老刀牌」捲菸入庫。老帳房在鋪子門店點好數量,扭頭喊:「甘小栗,拿去上貨!」

甘小栗放下手裡的活計,在油鹽醬醋和南北百貨中找空當想辦法鑽出來,高老闆近還在店門口附近堆了一批粗製的陶器,顯得店鋪更加的侷促。

「這些陶器是怎麼回事?」他問帳房。

「陶器比白鐵便宜,老闆進一點賣著試試看唄。」

因為隔壁來了個晉江人開了家白鐵店,也搭著買些小百貨,店主每天就睡在店裡,腳上綁根繩子一直拖到店外,晚上睡覺之後如果有人來買東西,只需要拉一下繩子,店主親自起來開門。為此高元保不得不想了點對策。

甘小栗被帳房一提醒,眼睛只顧著看隔壁的白鐵店,心裡暗暗將這兩家店比較了一下,覺得隔壁固然小巧周到,但是到底高記這麼多年在街坊當中深耕細作,占了「天時地利人和」當中最關鍵的「人和」。

正盤算著,帳房把點好數目的捲菸盒隔空丟了過來,他一個不留神,失手接個了空,一大盒捲菸不偏不倚掉進腳下一個水坑。

「哎呀呀呀——」甘小栗手忙腳亂將捲菸搶救出來,奈何煙盒一角已經浸濕了。

帳房瞅了一眼:「好囉,這可不好賣囉。」

甘小栗蹲在地上,望著浸濕的煙盒發愁,這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背上有些發涼,一個激靈,回頭望去,雜貨鋪門口的街道還是老樣子,熙熙攘攘的行人,時不時有人力車的車夫滿頭大汗的跑過去。那股令他脊背發涼的感覺又憑空消失了。

剛剛……是什麼?他問自己。

先將疑惑丟到一邊,打濕捲菸盒的過錯得甘小栗承擔。這盒捲菸受了潮,煙盒上又留下了污漬,正如會計所說的,怕是不好再賣,他把煙從盒子裡一根一根拆出來,底下墊了張宣紙攤在太陽下面曬。

老帳房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也不知道打的什麼算盤,怕有事牽連自己,於是轉進鋪子一挑門帘,站在天井裡喊來了高老闆。

「甘小栗啊甘小栗!」高元保聽說了事情經過,氣得大踏步走過來,再次發揮揪耳朵的特長,一把將甘小栗提起來:「剛給點顏色你就開染坊!你倒是說說,這盒煙還tm怎麼賣?本來已經打濕了,你還給我全部拆出來,你存心讓它賣不出去不是?」

「不是啊啊啊啊啊啊——痛——」甘小栗求饒到,「老闆別揪耳朵,手下留情!」

「不揪你還想上天!」

帳房在一旁旁觀,他雖然不喜人間煙火,不過在高老闆面前他還是有點討好的意味。

「老闆,拆開來曬乾,曬乾了還有的補救!」甘小栗辯解。

「補救?怎麼補救?」

「您先把手鬆開。」

高元保狐疑地鬆開甘小栗的耳朵,歪著頭等著對方往下說。

「既然煙盒濕了,整盒賣不了,那自然是拆開一根一根來賣了。」甘小栗搓著耳朵如此說到。

陽光下一排捲菸整齊碼放在宣紙上,微微散發出菸草的香味,高元保端詳著自己從國內進的這盒捲菸,嘴角慢慢地翹了起來。

甘小栗這個主意出得相當的好!

但是高元保故意想考驗考驗這個來的夥計,看他到底是嘴快碰巧說出來的補救方法,還是他真的看到了這拆開來賣捲菸的商機,「可我們鋪子一向都是整盒出售,怎麼一根一根賣?」

「老闆您看,門口這條街上,往來的人裡頭是買得起整盒捲菸的人多還是買不起的人多?而在這買不起的人裡頭,又有多少人是抽菸的?這些小販、挑夫、車夫,辛苦工作一天下來,怎麼會不想湊到一起吸口煙放鬆一下。我看平時他們有的人指望著客人打賞一兩根,有的人會在地上撿菸頭,有的人是三五個湊錢來買一盒捲菸分了去抽。我們正好將一盒打濕的拆開曬乾,還避免了捲菸受潮。只需每一根只收上一點點錢,這幫人又買得起,又能過菸癮——哪怕是稍微抬高一點整盒煙的價格,攤到每根煙上的錢還是很少,也不會有多大影響,我們還能多賺一點。您看這樣做說不說的通?」甘小栗分析的頭頭是道,大概說得他自己也十分得意,眼睛忽閃忽閃宛如星星。

高元保說:「那你試試看吧,算好定價過來告訴我,三天賣掉算你將功補過。」

帳房見甘小栗順利過關,又無所事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坐在櫃檯後面等著顧客來收銀。而甘小栗則是找個凳子坐在這攤捲菸旁邊,守護捲菸的安全,他的心中正細細算著每根煙該賣多少錢。這時候,他又一次察覺到一絲涼意打在自己身上,這次不是脊背,而是直接打在正臉上,於是他趕緊環顧四周,沒找到任何異常。

是有人在偷偷盯著我嗎?甘小栗想。

這天傍晚有一批放工的挑夫路過,看到此時鋪子門口一個長凳上放了一個紙糊的招牌,挑夫們不識字,又衝出來一個瘦瘦的少年沖他們吆喝著:「捲菸捲菸,一分一根!」挑夫們豎著耳朵聽了一陣,不少人向少年投去奇的目光,過了一會兒,有個別人過來問了價格,看了商品,忍不住摸了一根放在鼻子邊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