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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荀對她輕輕笑了一下。
玉盞突然想起小時候在溧水旁見過的瘋女人。
瘋女人從前不瘋,只是個普通的女人。直到有一天,她的丈夫偷偷將她的女兒賣給了頭上插花、妝容濃艷的胖女人,她回家後尋不到她的女兒,才瘋的。
瘋女人在村里遊蕩了幾年,最後跳進了茫茫溧水中。
跳之前,她曾經短暫地清醒過一段時間,就如同現在程荀一樣,不說不笑、只是沉默地看著來往的人。
玉盞哭出聲:「你不要死,你要好好活著。」
程荀拉住她的手,手心冰涼,眼裡卻燃著熾烈的溫度。
玉盞怔怔地望著她的眼睛,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眼神,如火般明亮,卻仿佛要將一切都燃燒殆盡。
程荀的手緊緊握住她,將她的手都捏疼了。
她看見程荀一字一句地說:「妱兒,我心中好多恨。」
玉盞先是一愣,而後緊緊捂住程荀的嘴巴,面色恐懼。
程荀拉下她的手,輕聲道:「這世上,有人比我更該死。」
「沒親眼看見他們死之前,我不會死的。」
第13章度寒雲
翌日清晨,玉盞迷迷糊糊醒來。天還未亮,只從窗紙間透出淡藍色的光。
暗淡的天光下,她看見程荀已經洗漱穿戴好,正坐在窗前,彎著身子用布條緊緊裹在膝蓋的位置。
玉盞嚇了一跳,連忙詢問:「你還走得了路嗎?不如今天告個假吧?」
程荀背著光,玉盞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見那道剪影若無其事地開口:「若我今天不去,恐怕日後更沒好果子吃。」
秋雨濕寒,程荀在冷雨中跪了幾個時辰,膝蓋從酸脹麻木,到如今稍微動彈一下,就如跪在針尖上一般,不間斷地透著刺骨的疼。
膝蓋早就青腫一片,她只能用布條緊緊裹住傷處,試圖緩解痛感。
玉盞坐起身點燈,光下,程荀面色蒼白憔悴,眼神卻爍爍生輝。她想起昨晚程荀的模樣和她說的話,心中泛起一陣無來由的懼怕。
她艱難地看著程荀,聲音乾澀:「你不要做傻事……」
程荀望著她,忍不住歪頭笑了:「你覺得我要做什麼?」
她蹣跚著挪到玉盞面前,拍拍她的頭,含笑溫聲道:「傻丫頭,放心,我心中有數的。」
離開屋子,她拖著兩條病肢,緩慢地走到胡婉娘的廂房外。
在原地安靜地站了小半個時辰,屋內終於傳來輕微的聲響。房門打開,丫鬟們依次進去服侍她穿衣、束髮、洗漱。待胡婉娘用過早飯,已然是日上三竿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