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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望見郭嘉蹙眉,似乎有些痛楚的樣子,快步上前。
卻有一個人比曹操更快,曹昂直接越過他,帶起一陣風,一把將曹丕抱開,單膝跪地,扶著郭嘉,關切地問:「先生沒事吧?」
郭嘉搖頭,看著曹昂焦灼又擔憂的神色,安撫地輕拍一下他的手背。眼前十八九歲的青年即陌生又熟悉,說陌生,是因為這確實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說熟悉,也是真熟,這曹昂就是一個減齡版的脩羽,寬肩窄腰大長腿,鮮嫩勻稱。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郭嘉就認出脩羽了。他忍不住暗暗吐槽:曹操的長子曹昂居然只比他小三四歲,主公,你這是多早就當爹?早婚早育啊,不過時下的風俗就這樣。
曹昂:「父親,我送郭先生回府。」
曹操:「奉孝身體不適,用孤的車駕。」真是奇了怪了,他這個長子雖說文武雙全,卻是個清清冷冷的性子,從沒見過昂兒對誰這麼上心。還有丕兒,成天橫衝直撞,真該請個先生管教一下。五歲,也該學學禮儀了。不過,倆兒子的審美好像都肖似他這位當爹的……
曹操擁有長垣亭侯的爵位,他的專用車駕是一輛四匹馬拉的敞篷車,郭嘉乘坐這種車駕實在是有些逾越,按照禮制,普通的士子出行,只能使用雙馬拉車,或者乾脆乘坐牛車、驢車。
若是像往常一樣和主公同車,還能說是一種禮遇。今天這個,大約只能算恃寵而驕。
不過郭嘉一向不太在意這種細枝末節,他更在意另一件事,「脩,冥府不能插手人間的事,你這樣恐怕不太好。」
曹昂,或者說是脩羽斂衣在他身邊坐下,微微側頭,冷峻的面容竟透出一絲柔和,「你不會是在擔心我吧?放心,我不對凡人使用神術,不會有事。」
脩羽為了得到這個身份,用神器崑崙鏡去十年後辦事的時候,故意以烏鴉的形態飛到曹丕附近聒噪,十年後的曹丕已經十五歲,正是被父親忽視、被神童弟弟襯得平庸黯淡,心態漸漸扭曲的時期,看見一隻大白鳥,直接舉弓一箭射過去。一般的凡人當然無法傷到脩羽,但曹丕不一樣,他有帝王命格,是可以威脅到神祇的,那個烏鴉殼子當場報廢。
脩羽的好徒弟、泰山府君金虹覺得師尊隨便遊玩一番,居然受了委屈,被一個特殊的凡人無恥地偷襲。他怒氣沖沖地上天庭,找玉帝理論。一個是冥界至尊,一個是天庭之主,雙方當然不能為一點小事傷了和氣。玉帝說一命抵一命,當場下旨,將曹丕的帝王命格賠償給脩羽。親手毀滅一隻與天地同壽的烏鴉,就用九五至尊之位來補償對方,也算了結這段因果。
於是脩羽變成曹昂,坐等代替曹丕去當皇帝。真正的曹昂只剩下幾年陽壽,自願接受冥界的安排,換來世清貴悠閒還長壽。
脩羽這般折騰,弄來一個帝王命格,就為有朝一日站在這個王朝的最高處,護郭嘉一世安好。不過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郭嘉絲毫不知這其中的隱情,憊懶地說:「誰擔心你?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像你這種遺了幾萬年的,用得著我瞎操心?」
脩羽微微挑了挑眉,輕笑:「你這嘴硬的毛病,倒是每一世都相似。」
郭嘉垂眸:「前邊左轉,送我去文若府上。」
脩羽:「……」絕對是故意的,哼,別想再激走他,反正總有一天,郭嘉要歸冥界管理。
荀府的環境頗為雅致,雕梁畫檐,獸角銜雲。穿過垂花門,依託地勢起伏,用黛青色的山石砌了一堵高低錯落的矮牆,從一派草木蔥蘢中引出一股清泉,泉水曲折瀉入石隙中,濺起點點飛雪。
難得休沐,偷得浮生半日閒,荀彧在靜室之中撫琴。
郭嘉沒有發出聲音,還示意小廝也不要通報,就靜靜地立在窗外。
屋中只有一人一琴,一案一香爐。
香爐是時下最精美的博山爐,上邊雕著瑞獸,通體用金片錯出舒捲的雲紋,仿照縹緲層疊、高低起伏的海上仙山鏤刻出多個出煙孔。
焚香時,數縷煙氣從高低不同的出煙孔中裊裊上升,香霧氤氳繚繞,伴著引人痴醉的琴音緩緩升騰消散,恍如一個縹緲虛無的夢境。
不過荀彧今日彈的這曲子,很是如思如慕,纏綿溫柔,郭嘉以前從未聽過。
如果這亂世之中還存有一方淨土,一定就是荀彧撫琴的這間雅室。
良久,荀彧將七弦琴收入匣子裡,走出屋子,然後驚訝地發現:他剛才一邊撫琴一邊思念的人,此刻就坐在廊下,正背靠著他的窗子,酣然入睡。
第38章
悶聲發大財 這浪子還真是不挑地方,屋裡、屋外、地上、榻上、草蓆上,在哪兒都能睡著。也不拘姿勢,坐著、倚著、正躺、側臥,都睡得十分香甜。
荀彧望著隨時隨地都能去夢裡會一會周公的郭奉孝,唇邊漾起一抹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微笑。他俯身拽了拽郭嘉,柔聲哄勸說:「地上涼,久坐傷身。你先起來,去榻上睡。」
郭嘉迷迷瞪瞪地撐開眼皮,很快又閉上,耍賴不肯聽話:「讓我再睡一會兒。」
體弱多病,還這麼隨意胡鬧。荀彧無奈,伸手去拉郭嘉,但這浪子十分不配合,拉起來一點還會倒回去,他乾脆將人抱在懷裡,向後院走。
郭嘉的身子陡然離地,被圈進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中,人也醒來,懵懵懂懂地望著荀彧,一副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的迷糊樣子,過了好一會眼神才恢復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