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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樅感激涕零,立即認錯,復又跪下道:「臣有一物獻於陛下。」
「哦,何物,呈上來給朕瞧瞧。」
劉全從魏樅手中接過捲軸呈給梁帝,捲軸在龍案上鋪陳開來,梁帝眸子瞬時亮了。
「這是臣十二年來輾轉西域周國所繪輿圖,現如今東突厥已滅,吐谷渾歸降,往西還有高昌、敦煌、西突厥,往北還有回鶻,往南還有吐蕃。」他忽然叩,激動道:「陛下?文治昭昭、武功烈烈,相信假以時日必能打造八荒爭湊,萬國咸通的天朝上國。」
同樣神情激動的還有梁帝,似酒瘋子無意間覓得了那世間罕見的佳釀,心醉神迷,欲罷不能。
這張輿圖歷時十二年所繪,他曾派遣了千人的斥候不同往返於列國,繪製山河城池,與粟特商人交換信息,確保輿圖精準無誤,所耗人力、資財無數才繪出此圖。
梁帝過於驚喜,甚至拉著魏樅,要他為自己指點圖中所繪的山河。
君臣二人相談甚歡,直至掌燈時分,梁帝才回過神,他笑著拍了拍魏樅的肩膀道:「大梁有你是朕的福氣,不過該罰還是要罰。」
魏樅回府的當晚,老侯爺便被放了回去,祖孫二人在書房相談良久,老侯爺幽幽嘆道:「陛下胸有乾坤,將來必成大業,但你須明白盛極必衰的道理,有些事需早做打算。」
他點了點頭,道:「是,魏家必不會重走程氏覆轍。」
夜裡,永嘉坐在銅鏡前梳發,忽見一飛蛾撲棱著風向妝奩前的燭台。
「哪來的飛蛾啊?」海棠手腳麻利不等永嘉開口,伸手便捉了去。
永嘉道:「莫傷她。」
海棠攤開掌心,訥訥道:「已經死了。」
她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一股悲慟之感,回頭看向窗外,只見明月倒懸,廊下燈籠搖曳,樹影婆娑,映得廊廡間人影幢幢。
忽地,陡聽一道悽然的哭聲劃破長空,院牆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不多時雪衣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沙啞的嗓音道:「殿下,長寧大長公主……薨了!」
捏在手中的梳篦「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永嘉腦子有一瞬的空白,手腳不知如何使喚,一股涼意頃刻間浸透了全身。
魂不守舍地趕到留園,滿府都掛上了白幔,白色燈籠上明晃晃的『奠』字,永嘉只覺腿軟得厲害,被海棠攙扶著走入留園,看到榻上躺著一動不動的蒼白女子,眼淚霎時從眼眶中湧出。
身著麻衣的陳至捧著一個匣子走到她的跟前,平靜道:「這是長寧臨走前為你求來的。」
匣子打開是一封明黃的詔書,永嘉伸手打開,看到裡面的內容,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為成佳人之美,茲將陳國公主下降天策將軍魏樅,責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是她心心念念的賜婚詔書。
永嘉埲著詔書跪在長寧塌前,淚如雨下。
這麼多年長寧姑姑在她眼中一直都是惡人,是放蕩不堪的皇室恥辱,是玩弄權柄的冷血權臣,是覬覦皇位將皇兄視為傀儡的奸人,是拆散她與魏樅的罪魁禍……
可是到頭來,這樁樁件件的陰謀算計,無一不是為了大梁朝廷,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她和皇兄。
長寧賠盡一生,不過是為了大梁君明臣良,家給自足。
「姑姑……」哽在喉間的一聲嗚咽如泄了閘的水,她再也抑制不住伏在塌前哭得歇斯底里。
不知過了多久,雪衣在她耳畔低聲道:「殿下,到處都找不到陳司監。」
她愣了愣,正要說話,有宮娥來報找到陳司監了。
見到榻上穿戴整齊一動不動的陳至時,永嘉沒有感到一絲驚詫,冥冥中她早已料到是這般結局。
二人相識於少年,兜兜轉轉二十載,任物轉星移、山河變換,她一直都是他心中一輪皎月,從未下過心弦。
她生,他隨侍左右;她死,他黃泉相伴;從不叫她寂寞。
梁帝趕來時,永嘉正站在廊下,望著院中一處盛開的海棠花出神,聽到腳步聲她回過頭望向李贇,眼底淚光閃爍,淒聲道:「皇兄,你開心嗎?」
李贇未曾看她,徑直入了屋內。
自去歲祭天大典之後,大長公主手下親信紛紛遭到貶謫,牽連到謀逆案的更不在少數,這些人被梁帝以雷霆手段懲處。
而那些貶謫的多半是出自大長公主之手,其中就包含了西域之戰的功臣宋訓,他被貶謫的理由僅僅是旬陽城圍城之時守城不力。
由堂堂封疆大吏貶謫為一地司馬。
旁人不知道大長公主此番何意,可永嘉明白,她只是在保護他們。
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昔日忠於大長公主的臣子在陛下眼中便是眼中釘肉中刺,而經由大長公主親自貶謫,這些人的怨氣便只會撒在她的身上。
待年歲日久,有朝一日梁帝召回他們,哪個不對梁帝感恩戴德。
可是這些苦心,十多年來她從未深想過,她也只是那些怨懟長寧的人罷了。
她抬手輕輕碰了碰海棠花枝,嬌嫩的花瓣輕輕搖曳,滾燙的眼淚落在花瓣上,視線再次模糊。
李贇出來後,站在廊下看向永嘉,喃喃道:「她終是死了,可朕為何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月下檐牙高啄,竹林曳翠,年輕帝王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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