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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此事。」魏樅斂眉沉思,手指無意地撥弄著蘇枳腰間的穗子。
她原本不過是試探他的反應,如今瞧來他並非毫無心思,難不成他當真想做徐都督的乘龍快婿?
見他許久不說話,蘇枳心中愈發氣惱,一把拽過他手中的穗子,甩門而去。
直到耳畔一聲悶響,魏樅方才回過神。
蘇枳本是有些生氣,可她前腳剛出了屋子,後腳魏樅就被徐都督的人帶走了。
這人竟連招呼也不打,她氣得直跺腳,兀自生了會兒悶氣。
她早已查出之前魏縱被委派去接朝華公主的便是徐都督的意思,如今他倒是想招人當女婿了,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是夜,蘇枳撐著燈在外站了許久,她憂心魏樅因秦孟元之事被問責,雖說球場無眼,但秦孟元畢竟是程戈沾親帶故,並非是道歉便能解決,更何況魏樅那般傲骨豈會給秦孟元低頭。
直到五更天,衛延匆匆回來報信,要她不必再等。
蘇枳是在他離開的翌日得知他是奉了軍令攻打烏什占據的夏州,這一走又是兩個月。
捷報傳回大梁已是立春,一場春雨過後,院中的老樹抽了芽。
魏樅不負眾望收復夏州,烏什的盟國突厥全力施救,卻終不敵梁軍勇武,接連敗北。
時年春分,突厥忽降大雪,平地積雪數尺,突厥部落羊馬凍斃甚多,突利可汗不僅不救濟百姓,反倒橫徵暴斂,導致部眾紛紛叛離,依附突厥的九姓鐵勒與回紇盡數叛變。
消息傳回大梁,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以程戈為的武將皆認為此時正是一雪前恥的好時機,倒是大長公主的態度意味不明,讓人捉摸不透。
少帝的目光在一眾臣子頭頂逡巡而過,落在宰相張泌身上。
「不知李愛卿意下如何?」
張泌目不斜視,上前道:「兵法有雲『久暴師則國用不足』,打仗需要很多軍費,且武器、鎧甲、糧草、運輸、撫恤等樣樣都要錢,數十萬人在異國他鄉,每天要吃要喝,如此開支巨尺,國庫如何負擔得起?更何況去歲旱災、蝗災不絕,農業歉收,國庫實在空虛,哪裡來的銀子打仗?」
左武侯將軍王力藩卻道:「可加增稅則,接濟軍餉。」
立時便有兵部官員繼續上書道:「從前百姓年十五以上,每年須納稅百二十錢,不如改為生年七歲,須納稅二十三錢,至十五歲時,仍照原制,如此可解燃眉之急也。」
張泌面露不忿之色,忍不住斥責道:「天災面前不思救濟,反倒加征賦稅,豈不是將百姓架在火爐之上炙烤?」
雙方爭執不休,眼見著就要吵起來了。
大長公主輕咳一聲,笑道:「打仗非一朝一夕之事,還需中書省商議之後再做定奪。」
頓了頓,她抬眸睨著眾人:「魏樅立下如此戰功,當論功行賞,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封賞?」
梁少帝瞟她一眼,不知她是何心思,遂道:「此子有大將才,乃朕之功臣。今番屢立奇功,宜從厚加賞。」
捷報傳來的當日,梁帝便與心腹商議過對魏樅的封賞,如今大長公主主動提及此事,梁少帝自是心中大悅,按照他的意思加授封爵自是應該的。
宰相張泌事先便得了陛下口風,正要上前請奏,卻聽身後御史大夫道:「魏樅出使西域本為迎回朝華公主,未嘗特許便宜。他卻矯制發兵,擅擊突厥,雖幸得奏功,究竟不可為法。倘若就此加封爵土,日後人人效仿,喜事貪功,必且援魏樅之先例,開釁夷狄,恐我朝從此多事了!臣以為魏樅不宜加封!」
少帝聽罷面有怒色,冷叱道:「有功不賞,豈不寒了邊關將士的心。」
朝堂之上一時靜默無聲,少帝忽然道:「武安侯你也沒有意見嗎?」
「這……」武安侯魏騫乃魏樅的嫡親兄長,私心裡自是希望自家弟弟加官晉爵,但被少帝當眾點名卻是有些進退維谷,他因腿腳不便,慢吞吞走到殿中,沉聲道:「開明之主舉用能人而不計其過錯,取其才能而不問其行為[1]。臣聽聞漢李廣利陳湯,均負罪名,人主因他有功,統加封賞。魏樅雖有過錯,但功大於過。」
立在武官之的大將軍程戈冷哼一聲,立時便有人上前道:「誰人不知魏樅是侯爺的親弟弟,如此為他營謀未免有失公允。」
魏騫不慌不忙地笑道:「舉賢不避親,何況魏樅的才能諸位有目共睹,試問在場諸位將軍何人能在他這般年紀取得如此功勳?」
便是戰功彪炳的大將軍程戈也因此話吃了癟,眸中掠過一絲難掩的殺意。
看了許久戲的大長公主方才笑吟吟道:「有功不能不賞,有過亦不可不懲,賞罰不可任情。依本宮看來,陛下不如賜他官復原職,多賞些財帛,至於爵賞可留待日後。」
片刻的沉寂之後,少帝冷然道:「那便如皇姑所言,著令中書省擬旨。」
說罷便拂袖而去,待回到紫宸殿卻是一腳踹翻了跪在殿前的小黃門。
大太監劉全立即朝左右的小內侍使了眼色,屋內的內侍得了令紛紛退下。
少帝隨手扯下玄色繡金團龍外袍丟在地上,回身將案上的一沓奏摺掃落在地,他蒼白著一張臉,冷聲道:「朕不過是想賞賜一名臣子罷了,這丁點小事兒都做不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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