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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說著,一面卻是留神的挨個將人打量了一回。
陶君蘭拉著陶芯蘭選了兩個相鄰的。因為不肯去爭搶,便是位置有些靠門口了——這地方不好,門一開風就能吹到,有個什麼動靜也是最先被擾了的。
不過陶君蘭不大在意這個。她估計以後除了睡覺的時候能在這屋裡,其餘時候都只能在外頭勞作。
綠柳見陶君蘭不爭不搶,又見她們姐兩俱是細皮嫩肉容貌出色的,便是不由得生了幾分好奇:「你們怎麼就被分到這裡來了?」
一般來說,顏色好的,都會挑去服侍主子,或是別的一些更好的地方。能來浣衣局的,要不就是粗苯的,要不就是性格不討喜,再要麼就是容貌欠缺了些。
可是陶君蘭兩姐妹,怎麼看也不像是有這些毛病的。
陶君蘭也是納悶——聽綠柳這意思,倒像是她來浣衣局是別有什麼隱情似的。她自然不明白,所以老老實實的答道:「我也不知。」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綠柳倏地一笑,「興許是不經意得罪了什麼人吧。」
陶君蘭仔細的想了一回——得罪人?她應該沒得罪人吧?除了教導規矩的管事姑姑對她們嚴厲了些之外,旁的就沒有什麼了。難道說,是管事姑姑?若真是如此,想必就是因為她和袁瓊華的那些破事兒吧?
袁瓊華果然是她的宿敵。
不過這些就算現在想明白了,也沒什麼作用了。所以陶君蘭直接拋在了腦後,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跟著學洗衣裳——
說句實話,她和陶芯蘭兩個,還真不會洗衣裳。以前在家的時候,每天養尊處優,連個帕子也沒洗過,更別說衣裳。自然,也就不會了。後頭家裡敗了,她和陶芯蘭也只是湊合著用水洗洗。也沒有那麼多講究。
現在則不同了,光是洗衣裳的胰子,就分許多種——最高等級的,不僅泡沫細膩洗得乾淨,就是味道也好聞。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去用上最高級的胰子的。主子們的衣裳大多都是精貴的布料,並不是人人都洗得的,裡頭許多講究。
陶君蘭這種初來乍到,從頭學起的,只能先拿最低等衣裳練起來。
綠柳笑著對她們道:「好好洗,若是學得好了,以後專門洗貴人們的衣裳,就好多了。」
陶君蘭也是如此想的——貴人們的衣裳不會穿得很髒,洗起來也容易。的確輕省。
不過眼下……她還是只能老老實實的從最低等的開始。
洗衣裳是個累人的活計——整日彎腰坐在那衣裳,一整天下來,腰跟折了似的,直都直不起來。而且,手在水裡泡了一天,又白又皺,幹了之後卻只覺得似乎皮都要乾裂了。難受得緊。而兩個胳膊,因為一直用力,更是酸軟疲憊。
陶君蘭還好些,咬咬牙還能堅持住。而陶芯蘭……一天下來,幾乎都累虛脫了。捧著飯碗的時候,手都在打顫。胳膊根本抬不起來。看得她一陣陣的心疼。
可是心疼也沒有辦法——每個人每天都會分派到任務,洗不完就不能睡。她除了拼命的洗,然後替陶芯蘭分擔一部分之外,別無他法。
即便是這樣也招來了綠柳的一陣訓斥:「你心疼你妹子沒錯,可是你難道能替她做一輩子?我且告訴你,現在因你們是來的,已經少分派了,以後只會更多!現在不讓她熟練起來,以後她只能被趕出宮去!」
陶君蘭咬咬牙想求情,可是陶芯蘭卻是已經開了口:「姐姐,以後別再這樣了。我自己能做的。」說著默默的將衣裳拿回去,自己坐在那兒繼續洗起來。
陶君蘭心裡一酸,幾乎眼淚都要下來了。可是她心裡明白,綠柳說得沒錯。
「得了,你別這樣。」綠柳見陶君蘭這樣,將她拉到一邊,低聲嘆了一口氣:「管事姑姑也不是狠心的,年紀小的已經是少分派活計了。你這樣讓管事姑姑見了,指不定心裡會不痛快。就是要幫,也該偷偷的。哪能這麼明目張胆的。」
陶君蘭仔細的琢磨了一回這話,心頭感激:「多謝您提點。」
「得了,你們也夠可憐的。」綠柳絲毫不掩飾話里的憐憫:「好好的大小姐落到這個地步。」
陶君蘭尷尬一笑:「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你能有這個心態是好的。許多人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也不知吃了多少虧。」綠柳爽快一笑,又塞過來一個東西:「諾,這是買的面脂,雖然不是什麼好的,可是擦手卻是足夠了。成天泡在水裡,一雙手別提多難受了。」
盒子不大,也就雞蛋大小。但是卻頗有些雪中送炭的味道。
陶君蘭感激的看著綠柳:「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謝您了。等拿了月例,我就將錢給您。」
「這個也不值幾個錢。不過你們用這個快,以後要是還要買,就來找我。我認識一個小太監,他有門道,我帶東西都找他。」綠柳笑得十分豪爽。「也只給他幾個跑腿錢就行了。」
陶君蘭只有道謝的份。同時心裡又有些納悶:綠柳為何對她格外另眼相看幾分?
這個念頭,直到很久之後,她才算是明白過來,她這是自以為是了——事實上,每個洗衣的人,都得過綠柳的「關照」,也都得了一盒子面脂。也都被告知了,以後要買,就找她,她有熟人有門道,可從宮外帶進來。
而綠柳,因為這個「門道」,每月都能賺一筆私房。算下來只怕比月例還要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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