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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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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老傅樂呵呵地跟他說到:「張教授,以後我們就是同事啦!」

這樣一次會面,讓張靖蘇心中不管是對報社工作,還是暗中的組織工作,都一點底也沒有。

兩天之後的傍晚,張靖蘇和老傅在報社門口見面,相約一起前往章亭會館。兩人步行在十二月依舊溫暖的街道上,茂密的熱帶植物在街道兩旁肆意伸展,鮮綠的顏色奪人眼球。受英國殖民的影響,喬治市的生活方式十分西化,街頭甚至能找到供應當地特產白咖啡的廉價咖啡店,不少穿著樸素的青壯年勞力出入其中。同時這裡又保留著早期中國人下南洋的痕跡,低矮的中式祠堂毗鄰著華人商店,商店門臉窄小,裡頭昏暗一片看不分明。

老傅邊走邊問:「張主編,來這邊生活過得習慣嗎?」

「還行,跟國內生活差別不太大。」

「你哪裡人?」老傅又問。

「富陽。」張靖蘇補充到,「噢,浙江富陽。」

「哈哈,原來如此,天下文章屬三江,果然是才子輩出。」老傅誇讚到。

張靖蘇個性剛直,不擅長逢場作戲,受到上司誇獎拿捏不住回應的分寸,索性點點頭不做聲,過了一會兒反問到:「總編哪裡人?」

老傅擺擺手,他的手就跟臉一樣圓潤光滑,又生得小,像是一雙精心保養的女人手。「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和許先生一樣是出生在馬來亞的華人,父母老家也是福建。你知道嗎,在南洋,我這樣的被稱為』僑生』,倘若父母之中有一位是馬來亞當地土著的,男子被稱為』荅荅』,女子則被稱為』娘惹』。」

「荅荅和娘惹多嗎?」

「多,我想應該是很多的,不過他們不一定會說中文,倒是一般會說英文。章亭會館裡頭,有幾位富商的夫人就是娘惹。」

張靖蘇道:「煩請您將章亭會館的事情介紹一二,我只知道這是一所宗鄉會館,其他的事可謂是一無所知。」

老傅笑著回答:「章亭會館是整個檳城州最大的福建宗鄉會館,從上個世紀組建開始,到現在差不多有六七十年歷史。會館主要接納華商和一些幫會,跟同業會不一樣的是,這裡依靠的是地緣和血緣,搞的不是行業互助那一套。這幾年局勢複雜,會館裡各自為政的人很多,有聽命英國人的,也有一心想回國抗日救亡的,現在差不多有不到四十號公司和商鋪在會館登記。今天晚上的小聚會只邀請了頭面人物,估計到場的不多,你初來乍到,聽我介紹就行,頂多稍微敷衍兩句,不必擔心。」

張靖蘇謹慎地問:「聽許先生說,今天談的是換屆?」

「哎,誰是下一屆會館主席那是早就鐵板釘釘的事,你待會兒可看好了,名鎮檳榔嶼的大人物要出現的。」

老傅說完這話,就把話題扯回張靖蘇的衣食住行上,表現得毫無架子,甚至有一點討好下屬的樣子。張靖蘇心中是不太喜歡這位老傅的,他察覺到對方身上的圓滑虛偽,何況尚且不知老傅跟許先生關係如何,是敵是友。他不禁想到泉州的余管家,老情報販子余保瑞同志也有料事不周的時候——他可沒跟自己提到過,自己進了許文彪的報社會有個名叫「傅黎蕎」的頂頭上司。

事已如此,張靖蘇只能化主動為被動,靜靜地等著看章亭會館裡面的都是什麼神仙妖怪。

章亭會館位於喬治市本頭公巷,占去六間鋪面,會館內設有一間神廟,供奉著「本頭公」。神廟雕梁畫柱,建得很是精美,只是漆得色彩斑斕,不夠莊重。神廟門口有一片空地,停著幾輛人力車,車夫躲在不遠處的樹蔭里。挨著神廟的是一幢兩層的白色洋房,門上一塊大匾寫著「章亭會館」四個字,筆力雄渾。往裡走穿過門廳,幾進幾出,來到一個好似劇場的地方,幾張八仙桌拱著一個空舞台,天花板足有兩層樓高,上面垂著兩排、共六盞吊燈,室內裝飾中西混雜,集中了中式家具、英式地磚和蘇格蘭鐵藝。

兩人來到舞台後頭一個間會議室,房子裡按「回」字形放了幾把中式靠背椅,用邊幾隔開,正中央的牆壁上掛了一副書法,寫的是邵雍的《戒子孫》。張靖蘇看出這幅和會館門口匾額上的字跡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會議室里坐了幾個人,正彼此聊著天,見到他倆進來,有人招呼到:「傅總編,好久不見!」

張靖蘇看見一個不起眼的男人站起來,估摸著跟許先生差不多年紀,敞開前襟穿著一件黑灰色的中山裝,頭髮剃得幾乎看見頭皮,說起話來五官擠到一起。

「好久不見,周老闆,您進來可好?」老傅一邊拱手一邊向那人走過去。

那人看了一眼老傅身後的張靖蘇,說到:「哎,還是老樣子,生意不好做,哪像你們許老闆,分號越開越多,又開起報社來了。這位是?」

老傅讓了一讓,介紹到:「這位是鄙社上任的主編,張靖蘇、張主編,是許先生親自從國內聘請來的,曾是上海xx大學最年輕的教授,文筆了得,還翻譯了不少外國著作,是了不起的大才子。」

見周老闆滿臉陌生,張靖蘇暗想看來自己的事還沒有在這裡傳開,不由得如釋重負,名聲對他來說實在是一種負擔——尤其這種名聲並不是他本人真正嚮往的。他向周老闆伸出右手,周老闆很受用的也伸手握了握。

周老闆又拉著他倆坐下來,邊几上放著茶盤瓜子,大家邊吃邊聊,聊到檳城的救亡募捐活動,也談到這邊的學生活動,只不過都停留在談論「社會聞」的層面,張靖蘇陪在一旁不插嘴。老傅雖然是「僑生」,對國內情況也十分了解,因此兩人又講了一些戰事相關的事情,說得多了兩個人都愁眉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