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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2页)

可梁佩秋那么一看,眉峰微微一挑,他就知道成了。

果然那一窑出了不少精品,三大殿御用碗盘等皆成,且无一点瑕疵。

这种不可言传的本事,王云仙估摸景德镇前后一百年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可偏偏这样一个天才,整天龟缩于火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烧瓷。

你说她淡泊明志吧,她确实如此,不像其他的把桩师傅,稍一抬举就美得找不着北,她自有一股子不符合年纪的沉着冷静。

可要说她毫无野心,似乎也不恰当,她分明很努力,在和泥巴、釉料较着什么劲,又或是与自己较着什么劲。

坊间传闻她是安庆窑灶膛里的“小神爷”

,是徐大才子的命中克星,她每每听到,分明在意,却又深藏。

王云仙不懂,也不想问。

他宁愿她一辈子龟缩于火炉,隐于山林,不被任何人看见,那样,似乎她就将永远属于安庆窑,属于他王家窑。

于是乎,王云仙乐颠颠地给梁佩秋布菜,一边还不忘挤兑王瑜:“爹,你怎么不说话?你要不给我说,明儿我就自己去打听了!”

王瑜被王云仙吵得头疼,又怕他不知其中深浅,掺和进去给自家惹麻烦,于是不得不提点:“这龙缸意义非凡,你说皇帝看到高不高兴?”

“那肯定高兴呀!”

“高兴了得有封赏吧?”

王瑜点到即止,王云仙也不是笨蛋,稍一寻思明白了一半,还剩一半仍旧不解:“甭管那功劳属于谁,反正湖田窑肯定少不了好处,他何至于甩脸色?”

王瑜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给了王云仙一脑瓜:“你个傻小子,我问你,徐稚柳是那种会随便甩脸色的人吗?”

“爹你打我干甚!”

“我不打你,你下辈子都追不上人家!你说你,整天不务正业,我怎么能放心把窑口交给你?”

既话赶话说到了这儿,王云仙也算自找苦吃,平白遭一顿数落,末了被王瑜赶去书房愤图强。

他不情不愿地离开后,有小厮过来撤下饭菜。梁佩秋陪着王瑜在中庭散步消食,正好说起下午生的事。

当时在龙窑口,镇中稍有些名气的民窑当家都来了,挨挨挤挤地站作一团,衬得场面庄严无比。再看看安十九与杨公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实在是心有戚戚。

杨公为政清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但凡祖上经历过前朝宦官督陶的恶政,都会恐惧安十九的存在。

何况安十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比之前朝潘相,恐怕过犹不及。

所谓高处不胜寒,如今有湖田窑冲在前头,徐稚柳又是刚正不阿的性子,安庆窑尚且安宁,可将来如何,谁又说得准?

“我与徐忠那老小子相识多年,也算了解他的性情,他就是根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往哪边倒,一辈子汲汲营营,就那点富贵心思,全摆在脸上了。若非湖田窑如今是徐稚柳当家掌事,我敢打包票,那件大龙缸他绝不敢接,眼下说不定也早就成为太监的幕下之宾了。”

想到徐忠那副吓到猪肝色的脸,王瑜又不免好笑,“他呀,年轻时还算有点节气,临老临老倒成缩头乌龟,越活越回头了……不过,说句不违心的大实话,我能理解他,这么大份家业,谁敢呐!”

谁敢和太监叫板,沦为第二个以身殉窑的“童宾”

谁敢以好不容易打下的家业豪赌?

也就徐稚柳那样涉世不深、尚有血性的少年人了。

“云仙不懂事,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想,也不看看外头的形势,咱们虽与湖田窑有竞争,但那都是关上门的家务事。佩秋,你要知道,在整个窑业的兴亡面前,个人恩怨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