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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和他聊聊,」羅毓抱歉地對院長說,「您先去忙吧。」
院長走後,羅毓轉身將移門拉上的功夫,羅邱淇就已經衝到了阿竹面前,抓住書說:「這本書是我的!」
阿竹默不作聲地往邊上挪了兩個位置,等羅毓過來,小聲告訴羅毓:「我也偷偷去修改了歸還日期,在下個星期五之前,這本書都是我的。」
羅毓哭笑不得,同時想不出應該用怎樣溫和的措辭跟阿竹解釋,他拿的書是她捐錯了的,只好換了個目標,勸說羅邱淇:「媽媽給你重買一本的。」
阿竹短暫地抬頭瞥了眼羅邱淇。
「不行!」羅邱淇的態度非常強烈,「我就要這本,這本書的編號末尾是我的生日,我就要這個!」
阿竹聞言往角落裡縮得更厲害了。
很快到了午餐時間,阿竹雙手交叉橫在胸前,護住百科全書往食堂走,羅邱淇就跟在他旁邊,時不時地伸手拽一下書角,就連吃飯也要坐在阿竹旁邊,盯著阿竹的側臉看。
吃完飯孩子們排隊回收餐盤,羅邱淇站在阿竹身後,那本百科全書現在由站在餐廳外的羅毓暫為保管,羅邱淇屢次想越出隊伍,都被阿竹回頭打斷了。
「不可以插隊,不可以攜帶餐盤離開隊伍。」
「好吧。」羅邱淇嘴上說著,腳悄悄往外跨了一步。
「你不排隊,書就不能給你,」阿竹回頭又說,看見羅邱淇手臂上的抓痕,伸出自己的和他對比,「比我嚴重。」
羅邱淇來了興:「你也是自己抓的嗎?」
「不是啊,」阿竹說,「別人抓的。」
「別人?有人欺負你?」
「嗯。」阿竹將餐盤遞給收餐處的老師,站在隊伍外等羅邱淇和他一起去洗手。
洗手池前站了一排小孩,羅邱淇邊洗邊東張西望,看哪個都覺得像是會欺負阿竹的人,關掉水龍頭,打算直接指給阿竹看,結果手一抬,還在往下滴水的手正好戳到了阿竹的臉。
阿竹皺起眉,視線向下,張了張嘴,發出一個「你」的單音節,就不說話了。
羅毓個人更傾向於遵守阿竹製定的規則,一周後再來拿走百科全書,正愁要找什麼藉口安撫住羅邱淇,卻見羅邱淇已經岔開了一百個話題,問阿竹的頭髮怎麼這麼卷。
阿竹拿走百科全書,羅邱淇還是專注於阿竹的捲髮,臨走前央求阿竹問:「我能摸一下嗎?」
「不能。」阿竹說,「我要去上課了。」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晚上回到家,羅毓和心理醫生通電話,確定了時間,掛斷電話,恍然發覺羅邱淇安靜了快有一個鐘頭了。
過度安靜也是反常的一種,羅毓將他打亂的玩具收拾歸位,想以委婉的方式聊起阿竹,卻聽見羅邱淇問:「媽媽,我們能讓阿竹來我們家嗎?」
3。
心理診所外,羅毓在焦急地等待。
這一刻,羅毓至少明白了在羅邱淇眼中,「等待」究竟意味著什麼。
她送羅邱淇進去的時候,注意到了辦公桌上的沙漏,她走出門,沙漏正好開始計時。
是細小的、微不足道的沙粒從手掌心蔓延開,逐漸席捲全身……即便羅毓費心費力地保持靜止,那些數不清的沙子也會傾落,徹底沙化直到坍塌。而等待是重建本我的過程。
羅邱淇出來後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心理醫生想讓羅毓和她單獨聊聊,羅毓便叫羅邱淇去兒童活動室先待著。
門關上,羅毓坐在心理醫生對面,木訥地聽著心理醫生的判斷和判斷根據。
其實羅毓都能猜得到,她拖了這麼久,一方面是因為被困在婚姻里,要照顧的事情太多,後來離婚又耽擱了很長一段時間。
另一方面是因為她自私,她想粉飾太平。
心理醫生認為羅毓的情況似乎也不是很良好,給了羅毓很多建議,羅毓臨走前猶豫地提起她打算領養一個孩子,心理醫生提出了許多羅毓需要兼顧的問題,對羅毓這一選擇表示了支持。
第三次前往福利院,是下一個周五,阿竹的借閱期結束之日,羅邱淇沒跟著去,這一天全是辦手續,他沒什麼可來湊熱鬧的。
阿竹需要和院長、羅毓分別進行單獨對話,他和院長談話的內容,羅毓沒有刻意去問,只是蹲下來問他,願不願意成為她的家人。
福利院裡應該沒有哪個孩子會不羨慕這樣的場景,阿竹的幸運來的悄無聲息,簡直像天上掉餡餅,不接的都可以被當成傻子,然而羅毓看著阿竹不吭聲的模樣,心裡沒什麼底。
「我不愛吃龍眼和荔枝,」阿竹沉默良久,像模像樣地列出他的要求,「晚上不能很遲睡覺,還有,可以不要讓他摸我的頭髮嗎?」
羅毓沒忍得住,笑出了聲:「好啊,當然沒問題。」
羅毓當天帶阿竹回家,阿竹在這裡的衣物簡單地被裝進了他的小雙肩包里,百科全書塞不下,他就抱在懷裡,坐上車後放在膝蓋上。
窗外的路燈亮了起來,閃爍的霓虹燈蒙上一層灰色的霧。羅毓不放心,和阿竹講了家裡的一些情況,比如羅邱淇沒有爸爸,並且患有較為嚴重的注意力缺陷障礙,平時很鬧騰。
「應該沒有二十個小孩加在一起吵吧?」阿竹問。
「那可能……沒有吧?」羅毓不確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