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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禾重喘氣,趕緊聽從。
王翁再吩咐其餘人:「都別杵著了,阿葛去烹早食,二郎婦看著這惡婦收拾嫁妝,是她的讓她拿走,勿跟此等惡婦糾纏!待吃完早食,該去田坡的去田坡,去鄉里的去鄉里,晌午人家來收滾燈,我留在家。」
小賈氏去拉姚氏,哪拉的動,看著娣婦散發腫臉的髒樣,小賈氏一下都不願多碰,嫌棄道:「行啦,趁我姑舅還給你留著臉,趕緊去收拾你那些破爛。」
王二郎從阿弟手裡抱過侄兒、侄女,示意阿弟把姚氏拉開,再賴下去,惹惱阿父,恐怕七去之中還要再加一條「竊盜」了。
誰知王三郎最為難的是:「二兄,阿父催的急,我是走著去鄉里,還是僱車?」
「啊!」姚氏仰天嚎叫一嗓子,「王三郎!你……你……」她牙齒咬的咯吱響,雙眼恨的通紅,「你……」
「阿姚。」王三郎咧開嘴哭。
「你……」姚氏使勁使的整個腦袋都哆嗦了,緊接著,恨意跟聲音都黯淡下去,「你一定,照顧好,孩子。」說完,她起身進了東廂房。
小賈氏跟上,防止姚氏尋死。
沙屯是瓿知鄉最窮的地方,姚氏哪有什麼嫁妝,當時背著筐和鋪蓋來,如今鋪蓋都沒有了。棄婦是分不到夫家任何財物的,她換了件灰布衣,以手代梳挽了髻,背著空筐,在村鄰指指點點中落寞離去。
王竹痛心不已,哭的一抽一搭,他多想什麼都不顧的跑出去送送阿母,陪阿母走到沙屯,可大父母都在院裡盯著,他不敢出去。
他回頭求助阿父,發現阿父跟他一樣站在院中,想送不敢送,連哭都不敢放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阿母這就被攆走了、再也回不來這個家了?他掐自己一下,不是做夢。
王禾、王菽把吃飯的蓆子展開,王三郎父子站的地方都礙事。王翁「哼」一聲,王二郎趕緊把悲傷中的父子倆拉開。
王二郎低聲勸三弟:「別杵著了,去阿父、阿母跟前站站,他們也好消消氣。我去問問誰家閒著牛車。」
「嗯。」
經過王竹身邊,王二郎拍拍侄兒肩頭:「去伙房幫幫你從姊,有啥事過幾天再說,別讓你大父母氣上加氣。」
「嗯。」王竹進來伙房,王葛已經把粥盛出來了,正往釜里舀水,先泡上,免得過會兒難刷。
王竹哪有心情幫忙,就失魂落魄站著,見王葛跟往常一樣忙忙碌碌,仍對自己沒一句關懷,不禁心寒,問道:「從姊,我阿母被棄,你是不是很歡喜?」
「讓道。」王葛先將大父那份早食、匕箸放置小食案上端出去。再回來時,王竹正擦著淚。
她端起大母的小食案時,王竹哽咽道:「我知道,你們全都歡喜的很,尤其是你,尤其你和王荇!」
王葛看向他:「王竹,你也該歡喜才對。因為鼠若能開口,現在被攆出門的,是你呀。」
王竹好似見鬼,跌坐在後頭的柴堆上。
王葛:「你昨夜跑那兩趟茅房時,我就懷疑你了,不過是念在三叔面上,我才不揭穿你。王竹,你阿母盡了全力保住你,別辜負她,你要再胡塗下去,再干傷天害理的事,她豈不是白遭罪了?」
王竹眼前一陣陣發黑,抖成篩糠。
王葛出來,氣的真想把整個伙房推倒,把這小畜牲埋裡頭算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真被她詐出來了,想縱火的那個,不是姚氏而是王竹!一開始她也跟大父母一樣,認定絕對是姚氏乾的,可姚氏為人囂張,是沒理都要爭九分的人,怎麼一上來就認罪了?
況且哪有做阿母的,一上來先陷自己兒郎不義?然後再認罪?
王葛察覺到姚氏母子有異時,就一直緊盯這對母子間的小動作,再結合昨晚王竹為何不在屋裡解手?大半夜的兩次跑茅房?王葛就更篤定罪魁禍是王竹了。
可是沒辦法,這些都不能作為證據跟大父母說,而且她還得暫時安撫住這個連親母都敢栽贓的小畜牲。
「從姊你去坐吧,剩下的我端。」王菽說完去伙房。家裡出了這等事,懂事的孩子更懂事。
王葛坐到自己位置,看到二叔已經回來了,一家人都沉默的很,吃的比往常快。
「阿菽,你收拾下伙房。」王葛交待從妹後,扶起阿父,小聲道:「阿父,我有事說,虎頭也過來。」
王竹做的惡事,她是沒證據,但她必須把所有猜測、疑點都告訴阿父和虎頭。一是長房每個人都要心裡有數,以後要防備王竹、甚至整個三房;二則,她沒法把種種懷疑講給大父母,但阿父能!
再說王三郎,王翁不放心他辦事,叫二郎陪他一道去鄉所登記棄妻之事。兩人是走著去的,出了村西後不遠,發現姚氏站在拐往沙屯方向的岔道口。
羊腸小道,青草蔥蔥。姚氏佝著背,看上去形似老嫗。
王三郎瞬間淚流,二郎重重咳一聲,他邁向姚氏的步子趕緊停住。
姚氏有氣無力道:「王三郎,我想起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和你相看時,我有心上人了,可惜他家比我家還窮,可惜……」她沒再說下去,萎靡的繼續行路。
這是她當年嫁過來的路,快要被雜草葛藤淹了。
第44章44竹字簪頭
鄉里,葛藤巷。
這裡從清早開始,便家家戶戶紡線,「嗡嗡」聲響隔著許遠就能聽到。辛勞的同時,女娘的歌聲也飛越牆頭:「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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