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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靠什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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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她听见身後父亲的声音道:「若至中秋,仍无事发生,再按此法行事。」

三婶叫唤起来:「还要等到中秋?须知夜长梦多——」

明老爷子漫声道:「倘若端王在那之前失势,你便让枢哥儿多往国子监走动走动。」

三婶定在原地,听说这是话里有话,但脑子尚转不过弯来,迟疑着问她家官人道:「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一鱼两吃,双面下注。

倘若端王倒台,那他们就是太后的嫡系,鲜花着锦,不在话下。

倘若端王势大,那就当机立断,弃车保帅,划清界限。

福云没进得前堂,只能等在门外,见她家女郎出来了,飞扑上去,哽咽道:「女郎若要走,可否把福云的身契也一同带走。」

「嘘,回去说。」

两人回了望月小筑,明新微从匣子里拿出一叠契书递过去:「这是你同秋珍冬珍的身契,你拿好,到时你们一并走吧。」

「什麽意思?女郎你不要我们了吗?」福云不接,反而将双手背在身後,紧张道。

明新微便将契书放在乌木茶几上,拣了圈椅坐了:「你们现在就是自由身了,想做什麽做什麽,想去哪里去哪里,何谈要不要的?」

「我不要,女郎去哪儿我去哪儿。」福云眼圈红着,撅嘴道,「便是去敲登闻鼓,我也替您望风去!」

福云对这些事一知半解,只觉得自家女郎受委屈了,敲登闻鼓便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大的主持公道的法子,可惜,这事儿,敲登闻鼓可没用。

「好端端的,谁要去敲登闻鼓?」明新微笑了,「我若是朝不保夕,既照看不了你,你也拖累我,不如奔你个人前程去。」

福云一听自己会成拖累,心下一酸,却也觉得有道理,自己文不能成,武不能打的,确实没用。呆愣了一瞬,道:「前程?我有什麽前程可奔?」

明新微道:「前程,就是前面的路程,你想往哪儿走,哪儿就是前程。」

「我想往哪儿走?我能去哪儿?」福云吸吸鼻子,「离开明家,我也没家了。」

明新微沉默了一瞬,才道:「若你想留,并留下,若走,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儿——譬如,之前你想做,却不能做的事,让你觉得开心的事,快活的事,觉得不枉此生的事。」

「开心的事,快活的事,不枉此生的事?」福云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我想不出。」

「你想不出,是因为你没想过。」明新微捏起桌上的茶盏,「就像这只建窑茶盏吧,过去一直装着龙团茶,满满当当的,自然没空想,自己想装什麽茶。只有等它空下来,静静想一想,四处看一看,才能发现,哦,原来这世上还有雀舌丶鹰嘴芽白丶毛尖丶石花,选择有的是。」

「啊?那丶那多久能想到呢?」福云有些意动,也有些糊涂。

明新微一笑:「不急,慢慢想,一辈子且长着呢。」

她将茶盏放下,轻轻压在契书上,起身道:「你好好想,我困得慌,且去榻上歪一会子。」

福云便坐下来,呆愣一会儿,才伸手捏起那茶盏,细细打量——密密的金丝兔毫纹路,裹在建窑温润的釉质里,好似茸茸的,又好似刺刺的,撩拨了她的心弦一下。

她想,一只茶盏,也能选择自己想装什麽茶吗?

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福云想到了她的答案。

她先是拎一块抹布,在明新微面前假装忙忙碌碌,擦擦这个抹抹那个,但眼神乱转。

「你有话说?」

明新微没抬头,捏着一本《岭南风物志》在看。

福云咬咬唇,将帕子一搁,郑重道:「我想好了!」

「什麽?」

「就是茶盏装茶一事,我想好啦!一只茶盏,就非得装茶吗?它也可以选择什麽都不装!」她将那只金丝兔毫建盏捧到明新微面前,在烛光下晃动了一下,釉质莹润,微光点点,「瞧——多美啊,谁规定它,就一定得是茶盏呢?」

明新微露齿一笑,畅快道:「是,它反正是它自己的,想是什麽是什麽。」

福云挠挠头,又苦恼道:「唉,可是也是建窑的工匠,把它造成这样的呀。」

「出窑前,总之不归它管,出窑後,它便是它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