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在梁山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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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明新微觉得自己的心跳如擂,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从心底涌起。大理国——同东京汴梁,隔着河南府丶襄州丶夔州丶梓州丶成都府,够往返兴仁府老家数十次吧,或许她这辈子走的路,全加起来,也到不了那里。

仗剑走天涯,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他言辞不善,庶务不通,是异邦来客。一柄重剑破开长久的屏障,带来自由的味道。

他的眼底,映出一个小小的自己,她愣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转过脸,低声道:「汴京书肆里游记多着呢,大理的也有,雕版画儿印得很好,也算是见过了吧。」

杨束像是听不懂含蓄的拒绝,执着地正过她的身子:「我是问你,想去亲眼看看吗。」

明新微被他拨转过来,垂着眼,没和他对视:「想,或者不想,有什麽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他不懂她是什麽态度,偏过头执拗地想去看她的眼神,「若你想去,那就去得。你不用怕是番邦异乡,我必定片刻不离你左右,你什麽时候想回来,我也会送你回来。」

明新微叹口气,道:「你一直这样吗?」

「什麽?」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见杨束面露疑惑,又解释道,「我是说,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杨束反问:「有人勉强你做什麽吗?」

明新微便不说话了。

於是他感觉一种莫名的焦灼,像是得了一册绝世武功,明明每招每式都跟着练对了,但合在一起,却不对劲。

他自小不爱多费口舌,有什麽想要的,能动手便不动口,对待这位连真实姓名也不知晓的小娘子,已经好似多长了一个心眼,抓心挠肺多日,憋出了这个邀请,凭藉他莫名的直觉,他觉得她是想去的,但不明白她为什麽不答应。

他尝试调动他所有的想像去理解她:「是因为你的家人吗?但你已经在此处待了快一年了,也没见他们如何?我们若去得快,过年就能回来的,当然,你若想试试在大理过年,也是可以的。」

他不懂,反正已经出来了,在外面玩一年和一年半,有什麽区别吗?

明新微笑了笑,收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怀:「没有人勉强我做什麽,是我自己决定不去的,多谢你相邀。」

杨束梗着脖子,又问了一句:「这是你欠我的问题,说好要如实回答的。」

「说话要作数。」杨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带着些紧张,「你得说真心话。」

她心道叹息一声,一只鹰隼,误入岩下,同一只雨燕一起避雨,雨停了,就该回到他自己的天空里去,哪里有邀请雨燕同行的道理呢?

狠下心忽略过他眼底的一丝受伤,她还是道:「嗯,真心话。」

此话一出,杨束的眼神便黯淡下来。她和别人说什麽「塞外知音云外信,千万里,短长亭」,若有知音心心相印,便不辞走过千里万里,长亭更短亭,原来都是骗人的。

当然,或许自己不是那个知音罢了,能和她一唱一和的,大概是那种头上带着飞天幞头的文士。尉迟礼说,那种帽子只有大官才戴得。他想,哼,什麽玩意,头上伸出两只捋直的苍蝇脚,丑得要死!

明新微见他从受伤,到气愤,又带了几分委屈,而後一跃而下,居然就这麽走了。

她坐在屋顶目瞪口呆,不是吧?

但只一瞬,杨束又回来了,伸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带入怀里,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到院中。落了地,他也没放手,反而把人死死压在怀里。

无人言语,唯有夜风微凉,蝉鸣悠长。

明新微觉得他抱得自己有点紧,有点重,也有点痛了,但她只是默默承受着,闻见了夏夜的风里自由的味道。

第48章

诏安之变愿君常恣意,岁岁有平安。……

杨束生平大胆的一次举动,没有等到她的一句话,呵斥也好,责骂也罢,都没有。他在这种沉默里体味到一种坚定的拒绝。黑暗中,终於默默放开了她,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默念道:愿君常恣意,岁岁有平安。

御笔丹诏上山这天,山路凉棚上扎的红花彩带,被夜雨打湿了,耷耷拉拉,不吉利,刘太尉大手一挥,立马全部拆了,能换新的换新的,不能换的,拿铜熨斗仔细烫平。後山各司都动员了起来,一番人仰马翻,好在没有误了吉时。

「走吧。」明新微冲福云道。

福云摸了摸扎好的红花,她在被服司,也被抓了壮丁,熨了一上午的彩练。

几人从夹道欢迎的人群里退出来,回了小院。明新微去後院同逐日又告了一次别。别的马儿都被徵发去了战场,只逐日被明新微藉口眼睛受伤的原由,留了下来,被山里造册登记成杨束的坐骑。

她抱了抱马儿的脖子,心想,再见了,逐日,以後就好好陪着杨束吧,或许能见许多不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