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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台令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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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2页)

「您的意思是,明大人本该飞升成仙,」嬴光难忍内心种种疑问,「可他现在分明成了不得解脱的鬼仙……如今日之事,再多发生几次,他就要彻底变成孤魂野鬼了。」

嬴家祖宗里有做过阴阳先生的,听到这操着一口江宁官话恼他:「你这厮!我与诸位长辈晚辈道你为何魂火微弱,是否已经与兰台大人行了借魂灯之术?借魂灯比借寿借命数更损自身气运,你能来到这,便是嬴氏家祠当你已是死人了,祖宗叫你守陵,可没叫你这竖子豁出命去!」

「晚辈别无他法,我不能放任明夷他变成地缚灵。」嬴光垂头拱手相求,「诸位先辈如果有办法,还请送我出去,他尚未真正解脱,嬴氏一族守诺三千年,我也向他许了诺,不能丢下他一个人被困,不能食言。」

那老祖宗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一声长叹:「兰台陵丞单传至今仍未竟,你未有子嗣,若真留在此地,便是嬴氏食言而肥。」

「巽京嬴氏第八十代兰台陵丞嬴光,尔乃生魂,不得入庙,吾命汝速回兰台践诺,不可久留。」

话毕,钟声重新绵亘,香火燃烧的烟如钟声里的涟漪向四周荡开,也将还未反应过来的嬴光越推越远。这一次,他真切感受到肉身对魂魄的吸引,离了神识的空壳随魂魄的回填渐渐丰盈,冰冷的指尖也略有回温。

一直握着他的手,却因体温偏低而暖不起这片皮肤的明夷,很快感受到重回手心的温热,平素不大明显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薄薄覆着一层衣物的胸膛起伏弧度愈发明显。

窗外,山那头已透出的昏影,是日出前灰蒙蒙的光晕拓下的山峦,明夷俯身将嬴光回温的手紧贴自己冰冷的额头,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在太阳跃出地平线之前苏醒,嬴光就无碍。

明出地上,往吉,无不利。光总是先日出一步重回世间,只愿嬴光这次,依然能做日出的前奏。

【作者有话说】

六五: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易经》

第30章30。嘤其鸣矣

日出东方的前一刻,夜空骤然化作一团浓稠的墨,是晨起的白露粘连了秋夜肃杀的空气。雾气攀上窗棂,翻入室内,明夷嗅到一丝秋後苔藓的新鲜气息,却无法被雾气浸润抚平眉心褶皱。

「方才那梦若不假,你再不醒,便是食言。」明夷垂首将眉心再度贴上嬴光的手背,不再抬头看窗外的明暗变化,「若是你醒不过来,我这兰台主人,是要给你偿命的。」

「偿什麽命,胡言乱语。」耳畔突然铺开这麽一声带着些许哀怨的叹息,叹息声里裹着含混不清的八个字。

明夷脑後忽然受到轻压,被人沿着歪斜的马尾顺了两把後轻轻拍了拍肩:「好重的头。」

「你的头才重。」明夷下意识回怼後才反应过来,倏地松开嬴光的手,想从他身上起来却被扣住後脑,声音被闷在旅行床和衣物的布料里,「什麽时候醒的?」

嬴光松开他,偏头朝衣冠不正的明大人眨了眨眼:「你猜。」

「我不猜,」明夷阖眼中断翻白眼的动作,扶着床上之人的肩膀,蓄意报复似的将他从天灵盖检查到两侧锁骨,将嬴老师好厚一张脸皮都捏红了,眼中担忧後惧却作不得假,「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在他手下任他搓圆捏扁的嬴光自不敢反抗,加之才回魂,身体与精神都倍感疲劳,甚至有难以控制躯体之感,便只牵着嘴角道:「就是睡了一觉,害你担心了。」

话还未毕,嬴光唇边就被抵上冰凉的瓷碗,碗内不知名的汤汤水水令他心中警铃大作:「……这又是李三宝留下的?」

「喝。」明大人神情冷酷,言简意赅。

符水的味道并不难闻,入口却实在难以下咽,嬴光梗着脖子一饮而尽,勉强压下喉头乾呕的冲动。味道虽难以言说,这符水的功效却是实打实的,一碗水下肚,嬴光心口处立时暖了起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阴冷气息被尽数驱散。他伸手摸了摸左肩,那处皮肉,是较他处凉些。他又装作起身不稳,用刚摸过自己的手搭了一把明夷的左肩,不甚明显的热源令他略心安。

「你现在感觉如何?」明夷扶住他上半身,忧心忡忡地摸了摸他发青的印堂。

「好多了,好多了。」说罢,嬴光刚要下床却愣住了——才回魂,下半魂魄和身体似乎还未完全融合,自己的腿有些不听使唤。他面色沉痛地看向明夷:「明大人,您可能要暂时当几天,高位截瘫患者的护工了。」

明夷把他按回旅行床上:「躺着吧,你的手机呢?」

「做什麽,咱们这关系,还用得着查手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