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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菜了,沒法破解莊園詛咒帶你離開,但我出去以後,一定會找更多厲害的人進來,把你儘快從魔爪中救出來!」
即將分別,她莫名像是個望崽遠行,要獨立面對危險的老母親般,不舍地絮絮叨叨:「好好藏起來,遇到危險就用【傳送符】,符紙還有兩次使用機會。千萬別被怪物抓到,被抓到也不要反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
「副本里,也許還有其他異界來客,遇見他們不要害怕,他們一定會幫助你,有什麼需要直接提就好。」
有隱藏任務這柄「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在玩家們頭頂,只要玩家們沒有失心瘋,或是想放棄來之不易的內測資格碼,刪號退游,他們就一定會為了保下晏明灼,拼盡全力!
想起離開前,副本Boss古怪的舉動,葉子甜甜遲疑著多補充一句。
「不要被魔王投影所迷惑,失去真實記憶附身於怪物的他,就算偶爾待你態度溫和,但有不順,痛下殺手時絕不會留情!」
面對女異客心血來潮的悉心叮囑,晏明灼疑惑皺眉,但還是可有可無地隨意應下:「嗯,我知道了。」
看見葉子甜甜睜大的眼睛,似乎有些驚訝,晏明灼慢半拍反應過來。
剛才……與正常人此刻該有的回應相較,他是不是回答得太冷漠?不太對勁?
「對不起,是我心慌意亂了。」晏明灼低下頭,掩去臉上神色,連忙補救,「我並非不相信你的話,只是你說的事情,太過駭人聽聞,我需要時間處理消化。」
扮演角色時越上頭,代入人設情緒越激動,事後本體情緒就會有多淡薄。
他可以偽裝反應,但內心倍增的倦怠與無感,令晏明灼提不起多少投入情緒的熱情,乾脆用低頭與省略留下想像空間,替代情感輸出。
「只有我一個人被詛咒困在這,無法離開,要面臨陌生的一切,處處危機……」
哪怕他的語調依舊平淡,對面的女玩家卻仿佛從銀眸青年垂眸不語的舉動中,體會到了他難以言說的無奈與恐懼,她憐憫弱小的母性情懷頓時油然而生。
而這幕惴惴不安、被人安慰的情狀,全落入了放開力量,提刀循跡追逐而來的黑公爵眼中。
他恰巧聽到遠遠隨風飄來的最後一句話。
——「我很害怕。」
原本憂心如焚的黑公爵,聞言,臉色漸漸鐵青起來。
他一個急剎車停在原地,終究沒忍住,抬手按在身旁硬如鐵石的樹幹處,指尖用力,無聲捏得粉碎。
的送命題
害怕?
先前主動迎上鐮刃,手指毫不猶豫將鐮刀按在脖頸,向他施加心理壓力時,小瘋子可沒流露出半點畏懼神色。
……好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果然,還是不能輕易放心。
肅然甩落指尖沾染的碎木屑,英俊臉龐上削薄的唇瓣緊緊抿成一線,蛇瞳里透出幾分變溫動物特有的冷血與無情。
藉由簌簌抖動的密林,黑公爵不動聲色掩藏起身形,凝神細聽兩人接下來的對話。
——他倒要看看,晏明灼與這個小偷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風徐徐吹動荒草,漾起流動的碧波,無月的深夜靜謐得不可思議,連此前偶爾傳出幾聲的烏鴉呱叫也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隱去,幾乎讓暫且駐足i交談的兩人,忘卻此前激烈的逃命氛圍。
聽過幾句安慰話語,晏明灼抬起頭,聲音變得更輕:「謝謝你的安慰。」
他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但我的害怕,並不只是為我自己。」
棲身於陰影的黑公爵,聞言挑眉。
「你在擔心我嗎?」另一邊,葉子甜甜產生了誤解,她難掩高興,趕緊擺手解釋,「也許你不太能理解,我們是不死者,即便被殺死,對我們而言,其實只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等待一定時間,就能重復活。」
「原來如此,界的來客,竟然擁有無盡的生命啊,真是值得艷羨的能力……」
「不過,請不要誤解。」晏明灼神色微動,「我並不嚮往成為不死者,僅是單純的驚訝。」
他的話語,儘管聲音輕巧,娓娓道來的淡然,卻攜帶著令人信服的無形力量。
葉子甜甜愣愣聽著晏明灼的自白,但凡換個人來說此話,她都會認為是在「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死而復生,也就是在遊戲中才能出現的奇蹟。
倘若遊戲外的現實中,當真出現死而復生的長生種,恐怕全世界的有權有勢者,都要為爭奪長生不死的秘密而爭奪得頭破血流。
長生,不死,這是多少人從古至今夢寐以求的兩件事?
然而當眼前少有表情的銀眸青年說出「他不想」時,女玩家打心底相信,他的的確確抱有言行如一的信念。
「死而復生,對異世界的你們而言是常態,對我而言,一成不變的漫長生命卻更為可怕。」他道。
「被迫隱藏在歷史的角落,一個人沉默記錄著歲月流逝,消磨心性,漸漸對一切都無動於衷,生活得暗淡無光,了無生。」
晏明灼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輕輕勾起一抹微笑:「倒不如像那株灰飛煙滅的花兒般,留下令人記憶深刻的驚艷落幕,燦爛奪目的須臾,便已然勝過無數平淡的日復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