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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明月照沟渠的上半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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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2页)

这在旁人看来,无疑是他说了什么又或“欺人太甚”

,联想湖田窑和安庆窑多年龃龉,并不奇怪。

之后他和梁佩秋公开相处的每一个时机,都和安十九巧妙关联。于这一点,安十九这个局内人最清楚不过。

他细细回想了一番,当真找不出徐稚柳话里的漏洞,只他这人疑心重,若存了心思,不试探出个真假绝不放心。

是以他嘴上不说,点点头就算了事,心里却有了章程。

尔后又说起镇上形势,眼看安庆窑攀了夏瑛的高枝,夏瑛又是地方大官,行事直接,不好收买,安十九遂让徐稚柳和周元给出主意。

想到夏瑛一到任上就给了张文思狠狠的下马威,把张文思挤到县丞的位置,等于架空他的权柄,生生断安十九一条臂膀。既然如此,何不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周元俯身说了句什么,安十九眼睛一亮,抚掌大笑。

“甚好,他不是想借安庆窑来向我施压吗?我偏不让他如意。”

若夏瑛是盾牌,安庆窑是锋矛,那么,梁佩秋就是淬毒的矛头。安十九旋即转向徐稚柳:“是你逢场作戏的老熟人呐!少东家,此事权且交给你办,莫要让本官失望。”

**

同一时间,梁佩秋送青花螭耳瓶去县衙,见到了传说中的西南酷吏夏瑛。

夏瑛年近四旬,长相朴实无华,因多年积劳成疾,骨相清癯,显得身条格外细长,不过生就一双有神的眼睛,笑不笑时都神采斐然。

这样一个人走在街上,若不说他的身份,谁也不会将其和“西南酷吏”

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王瑜早就派人去西南打听过,听说其手段酷辣,颇有几分狠劲,为人虽也清正,但行事风格和杨公那样注重礼法的守成派完全不同,夏瑛属激进派,万事以大局为先,不拘小节。

朝堂上对其褒贬不一,有欣赏也有贬低,一度为其接掌景德而争吵不休,让皇帝大感头疼。如今他立下军令状来到景德镇,自然要干出一番实绩。

王瑜和夏瑛来往过几回,在夏瑛有意的无意透露下,多少对他接下来的打算有所了解。

这次梁佩秋带着任务过来,先是顺利交接了供奉瓷,待到夏瑛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她也没多少意外,只略顿片刻就接了过去。

夏瑛说:“这是重要文书,你且在这里看完,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言。出了县衙,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过。”

梁佩秋点头称是,带着几分沉重而忐忑的心情打开文书,入目所及即是——“百采改革”

四字。

往下是有关瓷业改革的细化条款,她逐一看过,不由心惊夏瑛来到景德镇不足一月,竟然对瓷业种种弊端了若指掌,提出的改革方向无一不切中要害。

这里头事关宦官利益的项目当然不少,只更多的还是瓷业本身的问题。要透过表象一针见血地瓦解痼疾,非深植瓷业行当多年的老行家,外行几乎不能看破。

夏瑛如何做到?难道他在景德镇有人?得了高人指点又或京中有更高的指示?

梁佩秋于瓷业和党争都算稚嫩,只想到这些可能性,不过,对她来说,于瓷业有利的改革是好事,夏瑛既想听听她的意见,她也不吝讨教,于是细致看过两遍后,她提出几点看法,和夏瑛一一沟通。

夏瑛听得认真,不时点头附和,末了夸道:“江山辈有人才出呀,小神爷不愧是此辈佼佼。”

“夏大人过誉了,我对瓷业经营不算了解,一些粗浅的想法,希望能对大人有用。”

“非常不错,今日你辛苦了,且在县衙用点粗饭再回吧。”

梁佩秋本要拒绝,但看夏瑛已然起身,走到门边去喊人,就没再推托。王云仙一直在偏厅等她,见她出来忙迎上前去。

几人闲话家常,王云仙不时逗贫,惹得夏瑛忍俊不禁。

张文思今儿个也在县衙,在暗处观望一切,待到一行人进入内厅用饭,他立刻招来王进,去给安十九报信。

这还是夏瑛头一回留人在县衙用饭,足见其对安庆窑的器重。若风声传了出去,那些个民窑管事还不踏破安庆窑的门槛?

在张文思的授意下,王进特地添油加醋把那件供养瓷说了又说,直把安十九说得头皮麻,心烦意乱。

当下等不及徐稚柳有所行动,他招来周元吩咐几句。

梁佩秋下午回去窑厂帮忙,等用完暮食回小青苑天已大黑。奔波了一日,她全身惫懒,散了用木梳疏通后,简单梳洗后坐回窗边。

时值初秋,晚间微凉,她一手挑烛芯,一手拨弄妆台上的陶泥小兔。

那小兔原本是褐色陶泥状,兔子的耳朵和四肢因打磨不够细致,略有棱角,这些日子被她捧在手里早也看晚也看,泥褐色染上汗渍,色泽渐深,陶土质地也越温润起来。

烛下去看,七分陶三分瓷,倒显出不一般的神韵。

她一时思绪飞远,想起早晨那一幕。

徐稚柳跌出马车时,当真把她吓得不轻,也没细想两人如今尴尬的局面,立刻飞奔上前。对于那日的失约,他没再提起,她也不想去问,只关切地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见他比往日似乎又瘦了一点,丝丝缕缕的心疼浸没胸口。

她问他可有受伤,他礼貌地退后一步说无事,又谢过她好意,在马夫搀扶下重新上了马车。那时她还没有离去,就站在车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