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2页)
“今时今日,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想帮黄家洲洲民?”
“你是出于大义,还是因为徐稚柳?”
“你要救徐忠,救湖田窑,又是为大义,还是徐稚柳?”
“佩秋啊,你究竟为谁而活?”
梁佩秋被王瑜句句锥心,泪流满面。她捂着脸蹲下身去,喃喃自语:我究竟是谁,是梁秋,还是梁佩秋?
她想起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身为梁秋时,她为母亲的期许而活。母亲让她读书写字,她就读书写字。母亲高兴,她就高兴。母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阴冷沉默的方式报复她的不争气,她就不争气地去死。
那个梁秋早就死了。
后来她变成了梁佩秋。
如王瑜盼望的那样,添一字,秀且英。她蛰伏安庆窑数年,与炉火相伴,醉心瓷艺,步步为营。
每一步她走得都不容易,可每一步她都倍感踏实,她终于成为了人人艳羡的“小神爷”
。
她想,即便梁佩秋是一个女子,也可以立足当世了吧?她终于可以坦然地面对生为女子这个事实,终于在窑口有了不可替代的本事,终于可以摒弃世俗伦理的规训,堂堂正正做一个女把桩。
可是,在徐稚柳重新进入她的生命后,她现,她所预想的一切仍有着不可违逆的前提——她需要嫁给王云仙,以王家妇的身份行走窑口,才能施展抱负,为人敬重;亦或,藏身男子外衣下,才能被看到,被提起,拥有和徐稚柳一较高下的资格。
无论哪一点,作为女子的她都做不到。就连作为一个小女子,那点可怜的爱慕之心,她都无法宣之于口。
那么梁佩秋又能做到什么?
那一片乍见惊心日久模糊的光芒,她甚至还没触碰就已陨落了。徐稚柳用亲身经历告诉她,想要作为一个女把桩在景德镇立足,并非她想象中那么容易。
她做不到,远远做不到。
以前是,现在也是。
那么梁佩秋究竟是谁?那个秀且英的女子,究竟能做什么?
她究竟为谁而活?
梁佩秋带着种种困惑站在江水楼前时,虽然答案还不明了,但她知道没有太多时间给她了。她不能停下,徐忠等不了,湖田窑等不了,安庆窑也等不了。
她必须尽快解决这档子事,才有可能思考自己作为梁佩秋,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当下,她必须先把胡乱的心思整理妥当,一心一意对付太监。
不过她到底小瞧了安十九,安十九也有为人处世的原则,其一就是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当初他不是没有向她伸出过手,可惜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她和徐稚柳都选择了堂堂正正的方式一决输赢,可在安十九看来,那无疑和小孩过家家一样滑稽可笑。
对此,他曾毫不掩饰地对周元说道,“徐大才子和那位小神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天真烂漫地遭人恨呢。”
而今安十九听到底下人回禀梁佩秋求见后,倒是不恨了。
他一挥手,底下人会意,匆忙下楼将梁佩秋拦住。
“大人包场宴请贵客,谁人胆敢擅闯?”
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出来。梁佩秋抬头,见那人作奴仆装扮,五短身材,留着短硬胡须,迎面一个横跳,就上前来推开了她。
“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小神爷吗?稀客稀客,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呀?”
梁佩秋被推地踉跄,勉力拄着拐杖才维持平稳。料对方故意刁难,她也不生气,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小哥,我有事想求见安大人,劳烦您通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