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1页)
他那样敏锐,定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济江人之间自发而成的习俗。
贺之盈闷闷不乐地想。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以及他的坚执,无非只有一个缘由——
他不想,也不愿同她放灯。
明了个中意思的女娘心石凝寂地沉到了海底。
她本以为,他今日应承了与她同游灯会,又允准了长风的离开,默许了他们的独处,他终於有所松动了。
她本以为,她本以为……是她的舍身相救,令他改变了态度。
可是,贺之盈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身旁的郎君高傲丶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她只能以救命之恩要挟着让他同游,但却始终捂不热他心中的寒冰,他就像是终年落雪的南山上的那棵固执挺拔的雪松,无论积再多的雪,都无法压弯他一丝一毫。
事已至此,那祈福灯,还要一齐放吗?
先不说二人现下氛围凝滞,只是她如今是个右手有伤的人,根本无法提笔写字,又怎能在祈福灯上写下心愿?
但贺之盈不愿放弃。
无论是出於她每年一定会放飞祈福灯,於上许下心愿——
还是出於她由小自大都是一个倔强执拗的女娘,不撞南墙不回头。
女娘自嘲地想,在固执这一点上,她与容惟倒是相像。
她心中顷刻便定下了注意,正踌躇着不知怎麽对郎君开口,又见他将手移至腰间。
又伤口不适了?
「表兄,你若是伤口不适,不若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放祈福灯也可以。」
贺之盈开口依旧柔和体贴,仿佛没有发生先前的事。
郎君剑眉紧皱,语气冷了几分:「你想让我走?」
第24章
贺之盈一怔,一息後挤出笑道:「表兄,我见你频频抚向伤口,若你身体不适,不必……」女娘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必顾及画舫上我救了你,而勉强自己。」
勉强自己?
容惟盯着她,「我从不勉强自己。」
贺之盈愣住了。
他说他从不勉强自己,她想起那日她在马车中打趣着要他以身相许,他未经思索便果断拒绝了,还有刚刚的放花灯……
但若是令他做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像是教作画,游灯会,他也愿意以此回报她那夜的奋不顾身。
所以,只是报恩吧。
郎君又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愣着做什麽?走吧,放祈福灯。」
说罢就转头往下游走去,贺之盈反应过来急忙在背後朗声道:「表兄,你走反了!」
走在前头以背影示人的直挺郎君身形一僵,随即又旋身快步往回走,并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目光。
贺之盈少见他吃瘪的模样,忍俊不禁,先前心里的难堪和烦闷因这一出消散了些许。
容惟身形修长,步子迈得大,转眼已行至她面前,面上有几分不自在。
「带路。」
贺之盈勾唇笑了,颔首向前走去。
人潮熙来攘往,贺之盈走得不快,先前步子迈得极大的郎君也只得缩小了步伐,跟在她身侧。
郎君年轻身壮,正值盛年,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的手臂不自觉地隔着微薄的夏裳贴着她的左臂。
贺之盈隐约觉得有热浪隔着那薄薄的布料传至她左臂相贴的肌肤,就连她和他手中提着的两盏灯笼都时不时挨碰在一起。
她因这距离的亲密,心里生出几分异样,不动声色地挪远一步。
身侧的郎君五感敏锐,立刻侧目看了她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走了一段路,眼前越加宽阔,但人影却未减少,飘在天上的祈福灯也越来越多,远远看去像是占据了半个天空。
明亮的灯火将乌夜照亮了不少,夺了月光之辉。
「便是此处了,先在前头写下愿望,再燃了灯放飞即可。」贺之盈以手中的灯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张大桌,人群乌泱泱地围在一旁。
灯上的玉兔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如活泼跳跃般,容惟望着女娘鲜妍的脸庞,喉头微微滚动。
「嗯。」
容惟取了两盏灯来,见贺之盈仍在人群外打转。
很明显,她一个瘦小的女娘,今夜人这般多,她要挤进去费力得很。
顾及到她右臂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容惟主动开口道:「你右臂有伤,也不便写字。要写什麽?」
女娘微微皱眉看了眼他的腰腹,担忧地开口:「表兄,你成吗?」
她这是质疑他,那日所受不过小伤罢了,他能不成?
容惟压着因女娘的屡屡质疑而微升的怨气,尽量耐心,声音低沉好听,「说罢,想许什麽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