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1页)
桓越稳住心神,勒住自己的马匹——那马大概也是自家侍卫临时赠予的,不大听话,不断地打着响鼻,焦躁地用蹄子刨着地。桓越蔑视地抬头望望蹀躞垛口,冷笑道:「这里的校尉是谁?」
杨寄从锥形阵的尖端处探出头来,笑嘻嘻道:「是我。」
桓越自然认得这张面孔,却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麽药。杨寄放过他一马,这时还不宜说,桓越挥剑指了指身後,那里有一驾御用的玉辂辇,六匹白驷装金带银,精神抖擞地停着。桓越道:「我护送陛下出宫巡视,亦是避免乱臣贼子犯驾。你这里弩张剑拔,什麽意思?不怕惊扰了圣驾?」
杨寄瞥一瞥後头严严实实的车驾,天知道谁在里头!但是,表面文章麽,他看一眼也会做,因是笑道:「原来陛下在里头,臣等是大司马门的侍卫,更该护驾了!那麽,就不劳烦尊驾您,交由臣来送陛下巡视便是。」
桓越不屑於和这个赌徒斗嘴皮子,冷笑道:「你蕞尔小官,竟不知死字怎麽写麽?让开!」
「欸,你别瞧不起我杨寄没读过啥书,『死』字我可会写!从歹从人,跟错了人就要死了。」杨寄笑呵呵说完这句,颊边笑意突然一收,挑眉道,「你想过大司马门,大约只能从我杨寄的死尸上踩过去才行了。」
桓越一个世家公子哥儿,哪里把杨寄这样的市井混球放在眼里,手里剑一挥道:「他不怕死,就成全他!给我上!」
头缠白布的,就是隶属桓家的虎贲侍卫。冲上去千把号人,原以为以二敌一没有问题,却不料杨寄的锥形阵像滑溜溜的泥鳅似的,竟然无处下嘴啃这骨头。来袭的人硬生生被尖锐的「锥头」划成两半,流水似的流到锥形的两侧去了,而盾牌缝隙中的刀枪,毫不客气地劈瓜砍菜,杀得堂堂大司马门血肉横飞。
桓越也发现不对劲了。大司马门虽是宫城九门中最宽阔的一座,但毕竟还是门,门的两边被锥形阵的尾巴堵得死死的,恰恰形成了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除非把前面那几百号人全部杀光,否则,後头结结实实的一大坨,真不是轻易能破的。他脸色微变,不由有些心神不宁,看了看後头皇帝的玉辂辇,咬咬牙挥手道:「再给我上!」
杨寄被两边的盾甲护着,丝毫未损,他目光如炬,盯着骑着高头大马的桓越,在众人喊杀的嘈杂中大声喊道:「你省着点!花一个子儿,就少一个子儿!这可和赌场不一样,你以为自己是富人,可以可着劲地乱撒钱!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嘴上喊着慈悲为怀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毫不慈悲,作为指令的刀刃往上一举,在久雨初晴的宫城门口,闪烁的寒光被上午暧昧的阳光照射得晃人的眼。而瓮城和哨楼上的弓_弩手,已然弯弓搭箭,对准了目标就往头裹白布的那群人身上射。
杨寄早吩咐了,箭不在多,在於准,上头的虎贲侍卫,论胆量还有点世家子的娇性,论水准倒还不算太差,基本一射一个准。桓越自己也差点中招,硬用自己的剑搁开了一支暗箭,看着面前昂然站立着的杨寄,深恨自己刚刚小瞧了他,竟然没有也放支箭射死他!
紧接着,更促狭的事来了!上头的箭头居然绑上了点燃的火油布!虽然只是寥寥数支,但被射中的人很快周身着火,本能地四处扑腾。白布裹头的侍卫们乱成一团,而杨寄正切切盼着的小皇帝的尖叫和哭闹声,也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哇……翁翁救命!救命!」
杨寄突然变了脸色,用力一收手中的刀,瓮城上的弓箭手很配合地停了下来。杨寄迟疑着说:「陛下……真的在里头?」
桓越正是焦头烂额,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抬起满是晦色的脸,掠了掠额角两边垂挂下来的散碎头发,咬牙笑道:「圣驾当然在里面!你不怕惊了驾麽?」他错觉般似乎看到杨寄的嘴角笑意宛然,却转瞬即逝,只是眼角的意味深长不会被看错。杨寄道:「桓越!你不可伤了陛下!」
他先时偷放自己的事,又上桓越的心头。果然虽说是一面之交,倒也能够有倾盖如故的知遇恩情。桓越不由凝神注目着杨寄的面孔:和他此刻的狼狈相比,杨寄衣衫齐整,红光满面,别有一种飒爽的英姿。桓越竟有些自惭形秽地抚了抚鬓,把未曾好好梳理的发丝捋到了耳後,继而才说:「不是我要伤陛下,是你太孟浪!不过……」他俊秀的脸上带着些许温和:「陛下出巡,你让是不让?」
杨寄故作为难地嘬牙花子,最後对左右道:「陛下在里头……散开吧……」
两边士兵如破竹般裂成两路,盾牌丶长戟并未脱手,而是在大司马门两边构成了一道新的一字长蛇,长蛇前後勾连,左右呼应,桓越的队伍从中经过时不由胆战心惊。
临出门的片刻,桓越突然听见杨寄的声音响起在耳边:「陛下尊贵,当心别叫让玉辂辇硌着。」桓越心里「咯噔」一响,回首望着杨寄,却见他漫不经心,撇开了眸子。
☆丶第68章堪舆
俟桓越带着小皇帝和他的一干人马出了大司马门,杨寄才松了一口气,转脸点数自己这里的伤亡。出乎他的意料,除了几个侍卫受了些皮肉轻伤,馀外都安然无恙。有几个不由过来说:「杨校尉,刚刚这阵摆得真是强悍!」也有竖着拇指夸的:「到底是大英雄,不是白当的!有勇有谋!」
杨寄却要和他们演戏,摆摆手道:「阵虽然是我布的,我心里也忐忑呢。太傅下命令,既要把桓越逼出宫,又不能让他看出端倪。我左思右想,咱们自己兄弟,若是为了演一出戏而死伤了,岂不是冤枉!」他过去看了看几个侍卫的伤,亲自拿金疮药给他们敷,口里道:「流血的时候不疼,过後还是有些痛的。我那时在江陵受伤,一身都是口子,跟被鞭笞了一顿狠的似的,不堪回首啊!你们几个注意,别让伤口扯开,长不好那疤痕就会和蚯蚓似的。」
大司马门的侍卫顿时对他好感度大涨,由先时的不屑,很快变成了彼此惺惺相惜,乃至称兄道弟起来。曾川在桓越来时躲进了厕所,这时候猫着腰出来了,见一切安好,对杨寄心存感激,少不得更是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但是,这样一番额手相庆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原大司马门的校尉脸色铁青地来了。众人但看他利剑似的目光环顾过来,便不由自主地噤声不语,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处。
那校尉问了问一应情况,对杨寄和曾川道:「好极了,你们俩既然是太傅派来的,现在也该和太傅回复去。虎符交给我。我们到太傅府去吧。」
曾川尿遁,自己也知道说不过去,心里「咯噔」一响。杨寄却把手背到身後,笑道:「虎符是太傅交给我的,论道理也应当是我交给太傅,怎麽能随便交给你呢?太傅要见我,见就是了。我忠心耿耿,又不是虚的!」
及至见了庾含章,他此刻的脸色却没有早晨那麽和蔼可亲,端坐上首,一脸肃穆,见到杨寄之後,着实打量了几眼,才说:「你差使办得好啊!」
曾川已然腿软了,「咕咚」就跪了下来。杨寄心里自然也打鼓,但是此刻输了架势,就会叫人看出端倪,就像他在赌场上,明知道局面已经不行了,却要做出欣喜的模样让大家押他的采,才能使对家生疑丶怯懦,从而有转败为胜的机会。他还披着甲胄,所以不慌不忙丶不卑不亢,单膝行了军中之礼,又把虎符捧了上去。<="<hr>
哦豁,小夥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