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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无名野花
「吃蜡烛?」猜测得到了印证,郁危若有所思。
邵挽默默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往亮点的地方挪了挪。
「是。」村长勉强镇定下来,「一连几夜,都有人看见。那之後没多久,村里就闹了疫病。」
「所以你们觉得蜡烛是疫病的源头,便将所有的蜡烛都处理掉了。」之後的事也不难猜,郁危几乎是陈述道,「既然如此,这件事为什麽一开始不说出来?」
村长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就跟那个忽然出现的乞丐有关系了。我们扔掉蜡烛後,他突然就跟发疯了一样,每夜挨家挨户地敲门,边比划边嘴里念叨着什麽,好像是要我们不要扔蜡烛。」
「那种情况下,大夥都怕,谁会听他的。可他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蜡烛,等半夜人睡了,就往每家都放一根。村里几个年轻人觉得他不安好心,就把他给打了,关到了柴房里。不过後来我们举村搬走的时候,去看了一眼,柴房已经空了,人不知去了哪。这件事说出来也不光彩,所以……所以就瞒了几位。」
郁危冷而沉的眸光像一把寒刃,刮在他脸上,语气不善地开口:「你之前说,疫病是在他来之後才出现的。究竟是不是这样?」
村长畏缩了一下,讷讷道:「他来的前几日……其实并没有事。是在蜡烛那件事之後,才出现了第一个生病的人。」
果真如此。郁危见惯了这类人,也没心思和他计较隐瞒和欺骗的问题,直截了当道:「现在哪里还有蜡烛吗?」
村长愣了一下:「没有了,那件事之後,没有谁还敢在家里留蜡烛了。」
方才一直安静听着的谢无相忽然笑了一声,道:「还有一个地方。」
郁危和村长一齐望向他。谢无相垂眼淡淡看着村长,语气随和平缓:「你再好好想想。」
村长愣愣地点了下头,下意识开始努力回想起来,很快回过神,迟疑着说:「好像……的确有一个地方有。」
郁危问:「哪里?」
村长张了张口:「……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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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过了一晚,破庙里的雪就堆到了脚腕。屋顶彻底塌了,只剩几根光秃秃的横梁,滑下来的积雪掩过地上的石块,深一块浅一块,色泽斑驳。
邵挽自告奋勇跟着村长去找蜡烛,郁危在庙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人最近留下的足迹。
反应过来後,郁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神像面前。他低下头,看见了被重新拼起来的神像头颅。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沾了银白的雪粒,细微的裂痕无法修复,却像是靡丽妖冶的花纹,在这张脸上,惊艳得有些不真实。
松手的话,这张脸会再次碎开。郁危正在犹豫,却听身後有人踏雪而来,很有闲情逸致地问:「在干什麽?」
只是一时的疏忽,石像就又裂开了。郁危看了眼重新变回碎石块的石像,头也不回地道:「想试试能不能拼起来。」
踏雪的声音停了。谢无相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听不出意味地笑笑:「怎麽突然想起这个?」
突然吗?不突然,从他失手打碎这神像的时刻起,就想这麽做了。
比起明如晦的神像,碎了一地丶看不出原貌的乱石更令人心烦意乱,像是一种变相的提醒,告诉他,你失控了。
想不通那时自己为什麽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抵触情绪,更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郁危按了按指节,鬼使神差地,还是说了一句听起来苍白无力的解释:「因为我不是故意的。」
简单丶纯粹丶直接,简直像是小孩子惯用的辩解。谢无相看着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郁危把这句话当成了安慰。他有些不自在,别过脸避开了谢无相的视线,顿了顿,又说:「我想不明白。」
谢无相随意地:「嗯?」
「这座庙是谁建的,为什麽要造这一座神像。」郁危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庙里,几乎和雪色一样的清冷,「既然建了,又为什麽会任它破败成这个模样。」
碎雪的咯吱声悠悠传进耳中,他回过神,谢无相已经站在了身旁。
柔软的触感拂过嘴唇,幽淡的花香飘来,沁凉花瓣似乎还沾着细雪,晶莹的数粒,蹭到了他鼻尖上。
「找到了一朵花,闻闻香不香。」谢无相手指一动,花瓣又在郁危脸上蹭了蹭,逗玩似的。等到郁危抓住了在他手上作乱的花,他才笑了一声,姿态随意又轻松,说:「我猜,只是因为当年建庙的人不在了而已。」
郁危手心拢着花,蹙眉抬眼看他。
正想说什麽,村长拉着邵挽从後面绕了过来,看见花,惊讶道:「冰天雪地的,竟然还有开着的花啊?仙长,这是什麽花,我怎麽没见过?」
「无名野花罢了。」谢无相道,「怎麽样?有找到吗?」
提起这事,村长又愁眉苦脸起来:「没有。庙里的蜡烛不知去哪了……我明明记得从前这有的,木家往年总会过来添。」
郁危问:「木家?」
「对。木家在村里也有年头了。」村长道,「据说这庙丶还有这神像,就是木家老祖宗造的。只可惜,这家十几年前就没人了,血脉断了。」
说到这里,他猛地想起什麽:「对了,木家老宅说不定还有蜡烛!他家老宅在旧村子里,一直荒废着。」
木家老宅。
郁危低声念了一遍,道:「带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