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1页)
人的心怎麽就能这麽狠。
十月中旬,李炳然走了,去北京集训,备战艺考。
走之前最後一天上学,中午,他们四个去了校门口的面馆,算是给李炳然饯行。
可乐代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他们三个说个不停,许千却一言不发。
「怎麽了这是,明明走了,你这麽难受啊?」
许千勉强地笑了笑,「是啊,难受。」
「没事,这不是还有我呢,我不走。」
「对,还有你呢。」
张淳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怎麽还有他了,我不算数?」
「算数算数,你也算数。」
李炳然坐在对面,一脸担心地看着许千,终究还是什麽都没说。只有他知道许千为什麽难过。
告诉她要去集训的消息时,李炳然满心期待地煽动许千,正好两个人搭伴还能减学费。许千拒绝了,并把之前为了路航而许下的承诺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李炳然这才知道,当初那个约好同行的人食言了。
他不怪她。他明白她的感情有多热烈。他也不止一次羡慕过许千能在这个年纪里找到一个能让她奋不顾身去爱的人。他只是觉得惋惜。那些一起做过的梦,如今只能靠他一个人去实现。
多疼啊。为了爱的人舍弃掉爱的事,多疼啊。
要是最後得到了好的结果,尚且算是值得。可是结果却是截然相反的残酷。她是真的输了,什麽都不剩。爱的人丶爱的事,一个都没有得到。
李炳然想像不到这件事如果换做自己去经历会怎样。他没爱过人,对电影的热爱也没那麽强。但是看着眼前许千所承受的痛苦,他能猜到,他一定无法承受。
许千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悲哀丶怜悯。於是故作坚强地咧开嘴,「没事,你走吧。」
选择是我自己做的,没什麽好後悔。
生活彻底改变了,沉默成为了主题。
她很少再开口,不论课上还是课间。又困又累,每天都是这样,休息多久都不管用。总是在走神,总是想哭,消沉的情绪不可抑制地袭来。自习课上,她试着集中精力做一页题,等到铃声打响还没写完一半。
她甚至在白天做梦,眼睛睁着,身体醒着,那个脑子主导的自己却已经离开了这里,一会儿在城市里的某条街道,一会儿在一片未知的荒漠。
没有快乐,没有意义。
她开始长久地睡。上课睡,下课睡,晚上回家之後还能睡。睡眠无止无休,困意随时到来。她能感觉到,睡眠的质量在下降。
梦越来越多,越来越离奇,有时站在扭曲的空间里,有时陷在脱不开身的危机。不论什麽场景和情节,路帆一定会出场,构成梦中行为的全部动机。
她频繁地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有个男孩把野猫抓到书包里,挥着榔头一下一下打死。老师抓住他以後,质问他伤害动物的时候是什麽感觉。他一脸茫然,瞪大了眼睛说,他被困住了,就像那只猫。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可是一切又都变了。她清晰地记得过去两年里发生过的所有,并且不断在头脑中回味;看看眼前,曾经拥有的那些东西再也触碰不到。
都去哪儿了,都去哪儿了?绕了这麽大一圈,怎麽都不见了?
她被困住了,就像那只猫。
第49章四八丶逃跑(上)
「许千呢?」
「没来。」
「又没来?」
「啊……」
数学老师停下手中的粉笔,转过身,环视一圈。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两周都缺了几天的课了。」
张淳不敢吱声,挺直了脊背接受老林投来的目光。背後空空荡荡,许千的桌上只有一张翘起的便签,潦草地抄着一句歌词:
「为什麽我用尽全身力气,却换来半生回忆。」
李炳然走了以後,许千常常请假,一周至少缺一天课。她不知道怎麽在学校待下去。静不下心,一分一秒都难熬。回到家里,至少她可以一个人待着,没有触景生情,也不会因为别人提起某一个路帆曾经说过的词语而产生哭的冲动。
花姐不想给她假,但是没办法。做了两年多的师生,虽然自认为从没走进过许千的内心深处,花姐还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孩。看她坐在教室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总是忍不住心疼。许千来找她请假,最後说出口的总是「歇歇吧」。
别人都在背後说是因为她太想李炳然了,绯闻男友一走,在学校待不住。许千知道这些话,一向嗤之以鼻。她还嘱咐张淳,别人问起她和李炳然的关系,不用跟他们理论,就装不知道好了。
要是所有人都这麽想,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同时发生的事情还有路帆的离开。她恨路帆,这是真的;她不想让路帆成为众矢之的,这也是真的。她觉得自己很矛盾,矛盾得快要割裂。连做梦都想杀了她,回到现实里,竟然都不愿意让她受一点委屈。
人啊,贱不贱。
不过今天这节数学课并不是她有意要逃的。
昨天晚上一直头痛,回家以後吃过止痛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刚有了些朦胧的睡意,闹钟又响了。打过电话,请了半天的假,打算着睡一上午,下午再来。
午休的时候,她背着书包出现在楼门口。正要上楼,碰见了吃完饭下来散步的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