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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生死战(第1页)

狼是嗜血而生的。日本人开始推行囚笼、三光政策,迫使根据地的军民不得不投身愈发残酷的战斗。

最后一发炮弹掀起的泥土刚落定,赵二斗就从趴着的土坑中翻转身来。眼望天上黑烟寥寥,他能想象,自己的喉管里估计也是一片熏黑。他轻微摇了摇头,赶走耳朵里的嗡嗡声。这是他们阻击战的第四天了。

远处山包后隐隐又传来号声。那是日本人在召集天黑前的又一次冲锋。队伍上的司号员半小时前就倒在他面前,这边已不可能再有号声了。

这将是他们撤出阵地前的最后一次搏杀。作为代理排长的他,拿眼扫了一下左右,身边也就剩十来个了。还好,都是老兵,只是大都挂了彩。撤退的限期已经过了。担心伤员撤不下来,所以他们必须等天黑。

此刻他特别留意了一下,左边高坡上的机枪手。心里不由得琢磨起排长牺牲前的那几句话。

“你要留心此人。他是监查对象,保证他的安全。以后队伍上的事可以多问问他,不要擅作主张。他临场指挥是把好手。”

“难道是我把监护错听成监查了?既然听他指挥,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来代理排长?”

赵二斗思来想去,仍旧是一头雾水。

只见那个机枪手没在检查枪械,而是反复舞弄着手里的两把刺刀。一定是没什么子弹了。可为什么不操持一把三八大盖呢?拼起刺刀来,才不吃亏呀。他见过这个人拼刺刀,绝对是杠杠的。基本上两个回合就可以撩倒一个。因为太强悍,被对面阵地上的狙击手特别关照过。没想到他机枪打得也不赖,这就是大宝贝了。怪不得要藏着掖着。以前老排长对他也是恭敬有加。可他不带官职,只是连里的好像不怎么待见他。可指导员总爱一口的官面话,谁爱听呢?反正是上面的事儿,赵二斗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

接下来,那人做出的动作就更让赵二斗糊涂了。只见他掏出一块怀表放在耳边,如痴如醉地聆听起来。

“真是个怪人。”

赵二斗啐了一口。他随即把心神收了回来。眼前正摆着凶多吉少的一道鬼门关呢。眼下对面的鬼子虽是强弩之末,可是仍不甘心,还想扑上来咬一口。一想到,又会有熟悉的面孔永远地离去。赵二斗就感到一阵阵地揪心。想起自己惦念的人:娘,媳妇儿,妹子……全都生死未卜。眼下,唯有身边的这些兄弟,才是最真实可亲的,包括那个孤僻的监查对象。

“他一定是有来头的人物,只是一时半会儿时运不济而已。”

赵二斗懂的道理不多,但这并不妨碍他和队伍上的兄弟们相处。因为他们彼此之间的情感,是以生命为纽带交织在一起。

青冢目前的状况非常不好,右腹部有一个贯通伤,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一直流血不止。再加上已经一天没有进食,断粮了。早上他嚼了几口干草,现在正忍受着胃里的煎熬。他压抑着“壮志饥餐胡虏肉”

的原始冲动,这种事对于一个特工并不难,但他此生做过一次。此刻是抱定赴死之心的时候了。三人组另外两人“清风”

“青丝”

可能都已故去。他已然觉得,和过往的牵挂只系于一线。冥冥中,今天会是一个了结。从无条件地遵从领袖,到逐渐觉悟,识得民众概念,进而辨析出自己内心的发声。从耳熟空泛的训导,到操习出内心的磬竹之音,义无反顾地走上源于内心的道路。虽然背叛了过去,可所有这些行为一旦是遵从信

仰所指,那即便付出生命去践行也是义无反顾了。大半生在号令中度过,此刻聆听着怀表发出的滴答声,对他而言,如同天籁。这块表和它的所指,就是他人生新的方向。

“往后谁会再次聆听这‘嘀嗒’声呢?”

青冢脑海里闪过姑娘的影子,随即又把她抹去了。

日本人的散兵线靠了上来。他们走得很谨慎。对面阵地上仿佛看不见活着的人,但是他们知道,残存老兵的子弹颗颗要命。

这边的人已然形成默契。他们都在等待机枪作最先发言。因为它射程远。青冢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十分清楚日本人的队形。他把枪口对准了旗兵和他身边的一小撮人。他清楚,旁边的狙击手将瞄准那个靠后的指挥官。他给枪手留了点时间,估摸着指挥官也进入射程,机枪突然开火了。几个短促的点射,紧接着一声枪响,指挥官和旗兵都倒下了。趁日本人慌乱之际,一个身影从陡峭山坡滚了下来,随后便发生猛烈的爆炸。赵二斗看的清,是铁蛋兄弟。他的腿先前被炸断了,是不想拖累大伙呀。赵二斗一挥衣袖擦去热泪,大吼一声,抡起大刀片就冲了出去。周围能动的人都抄起家伙,嘶吼着冲了上去。他们人少,气势上不能输。

日本人刚才还在寻找目标,猛地看到这些人鬼一样地冒了出来,有些错愕,但很快便几人一组实施了反击。青冢早已默记眼前的地形,就连在哪里落脚都熟记于胸。只见他蜻蜓点水般地接连跨跳几步再高高跃起,手在空中奋力一挥,一把刺刀闪电般掷入敌人胸膛。日本人很快认准眼前战斗力较强的人,七八个围了过来,将他和赵二斗围在里面。赵二斗拿大砍刀前边开路,青冢两把刺刀护尾,依然把日本人杀得稀里哗啦,二人数次突出包围,如入无人之境。可是青冢腹部的伤口裂开了,血流不止,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弱。他艰难地用刺刀隔挡开日本兵的直刺,每次都凭借矫捷的身手先敌一步完成致命反击。他的体力已无法支撑下去,绝不能把赵二斗的后背敞给敌人。终于,他拿胸膛抵住了刺来的两把刀,并拿手死死地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