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1页)
“可是”
“不必说了!”
官家一甩衣袖,“这事没得商量!朕不是来与你商量的,是嘱咐你早些置备嫁妆,别叫靺鞨瞧不起我堂堂的大梁!”
“你这是公报私仇!”
“胡扯!胡扯!……来人!把晋王请出去!”
“不!不!”
凤霈被内侍架着腋下时,拼命地挣扎开来,扑跪在官家膝前,泥首碰头,“我错了,我错了,臣弟早就服输了,除了这一件事,臣弟对七哥您忠心耿耿,一丝一毫的异心都没有啊。我求求你……”
低微的哀告没有换来亲兄长丝毫的注目,反而惹他皱起眉头。凤霈软硬兼施而一丝一毫办法都没有,突然又大声嚎啕起来:“官家!臣弟知道您怪我当年,可是”
“这是今日的国事,与当年的私事没有丝毫的关系!”
“官家!陛下!七哥!您这是要挖我的肉啊!”
“请晋王出去!!”
…………
凤栖默默地流着泪,看着父亲回忆时可怜而卑微的样子,她终于说:“爹爹,女儿家本来就是要嫁出去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我什么都可以接受,您别伤害了自己。”
得益于凤栖一直以来冷淡的性子,在这样攸关的时刻,她并没有悲愤多久,就开始思考这个死局能不能破,该怎么破;如果破不了,又能不能接受和亲靺鞨的事实。
她终于给父亲递了一块手绢,然后说:“爹爹,听说章相公一直主战,他是不是特别希望能够与靺鞨合作攻打北卢?”
凤霈擦了擦眼睛,点点头说:“是的,今日官家在垂拱殿单独召见了冀王,接着就召见了章谊,再接着就是我。”
他又回忆着:“好像今日宋相公甚至都不在值庐。”
“母亲与章谊的夫人王氏颇有来往。”
凤栖字斟句酌地说,“若是章相公牵线,以相看新婿的名义邀约冀王到我们家里来,可行吗?”
凤霈疑惑地说:“相看新婿,不曾逾矩,应该可以。可是……看了又怎么样呢?”
莫不成到时候觉得人长得不错,就心甘情愿嫁了?
凤霈没有问出来,不过沮丧的心情倒平复了一丝丝:冀王温凌是个英武的儿郎,虽骨相稍嫌凌厉,但如若收住那暴戾的脾性,倒不令人讨厌。如果相看之下,女儿觉得满意,至少不至于立刻变作怨偶。
于是他点点头:“好吧,亲自看一看也好,冀王也是一副英雄相,脾气嘛,慢慢处多了,说不定也被你扭转过来了。”
凤栖默默地垂着头,好好忖度过才又说:“另外,女儿还有个冒险的想法:可否拜托沈府尹,相看那天让他所辖监里的高云桐在王府的中堂做一天小厮?”
“啊?”
晋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何意?”
凤栖说:“高云桐与宋相公都是主和的人,可惜宋相公不愿意与我们家结交,我们也不敢冒官家猜忌的危险与宋相公结交。但是靺鞨的意思,我还是想探一探,以明白自己的下一步会是什么样的。这些研究过我国朝局和关外两国政局的人或会提出比较中肯的建议。”
“那要是他也存着偏见呢?”
凤栖说:“那我们又不是听不出来,不理他就是他不过是一个阶下囚,回头还绑给沈素节就是了,他还能翻天?还能把我们谈的事告诉别人?”
凤霈嘬牙花子想了想:官家刻意不让他参与朝会,他这里的消息少之又少,以后和儿子的距离也会越来越大,若是还像现在这样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只怕官家亦不会少欺负他。这方面女儿和妻子的意见是类似的。
周蓼的话他听了就烦,但女儿分析给他他就愿意听,觉得有些道理。
“好吧。”
他终于说,“只希望沈素节口风紧。”
“一定紧的。”
凤栖道,“他放出来的人,他敢自己把自己的渎职告发出来?”
凤霈失笑:“不错,不错。大家都纳了投名状一般,只能互相包庇了。”
相亲的风俗,古已有之。
毕竟只凭媒妁之言,一张嘴能把蓬草吹出花儿来,爱子女的父母哪能放心,一般要自己亲自看一看,有那等宠爱儿女的,甚至肯让孩子的屏风背后自己看一看,免得将来生出埋怨,夫妻感情不好。
凤栖是皇帝指婚,看与不看结果一样,但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官家听说了也就一笑。据说倒和章谊认真探讨了许嫁的时机,都认为靺鞨皇子要拿出合攻和分地的诚意来,皇家的女孩子才能嫁去。这其间,还找凤杞讨论了公主的封号,凤杞笑都笑不出来,但不敢反抗,一直闷嘴葫芦似的不开口。官家与章谊都笑道:“够好了,晋王家出一个太子,一个公主,贵不可言。”
而温凌有些不耐烦大梁的这个相看女婿的风俗。
王府下了帖子请他“赏脸赴个酒宴”
,他推脱了两回实在拗不过,却连打扮修饰一下都懒得,依然是紫貂缘边的斗篷,黑漆漆的牛皮靴子,以及叫人看着就不顺眼的皮帽配两条卷起的辫子。
到了王府大门,晋王凤霈亲自迎接,让到宽敞的花厅里,里面早摆了一桌酒宴,十六个凉碟排布得和花朵儿似的,上首金壶玉盏,天青色汝窑碗碟,乌木镶银的筷子,都是王府里最好的东西。
首座对面是能隔断屋室的雕漆屏风,又厚又重,只有屏风脚做透雕,隐隐可见女子的长裙在后面攒动。呼吸可闻,甚至还会传来偷笑声。
冀王温凌毫不客气地按照凤霈的安排坐在首座上,一眼就能瞟见屏风后的花样,感觉自己跟猴儿似的供人观瞻,顿时那椅子都不舒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