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页)
“转车。”
太复杂了,没必要向陌生人解释那么多,“我必须见一个人,在苏黎世,这很重要。”
搬运工盯着他,手电筒直直照着他的脸,瓦西里眯起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受伤的?”
“斯塔西,他们开的枪。”
“我怎么确定你没在说谎?天知道呢,你可能是个杀人犯。”
我确实是。“我真的得去瑞士。”
手电筒仍然照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搬运工才移开光柱。
“出来。”
“我必须去——”
“我知道,你出来,这班火车不去瑞士,我给你找一班直接到苏黎世的。”
瓦西里像梦游一样走出车厢,四下环顾,防备着突然冲出来向他开枪的秘密警察。他不习惯他人的好意,因为在莫斯科,这往往意味着陷阱。但车站黑暗而安静,搬运工把他带上一列挂着瑞士铁路标志的客车。九成座位都空着,他们悄悄从零星几个熟睡的乘客旁边走过,推门走进一个空车厢。搬运工在乘务员的小隔间里翻找了一会,抱出一个急救箱,把绷带和碘酒塞给瓦西里。
“谢谢你。”
“不用。还有,恭喜你。”
“为什么?”
“这里是奥地利,你自由了。”
搬运工冲他挥了挥布满汗渍的帽子,下去了。瓦西里呆坐在原处,手里抓着绷带卷,试着消化他的最后一句话。
第3o章
对所有双面间谍来说,有一件事是百分百肯定的:你一定会被抓住,只是早晚问题。彼得每时每刻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永远在听风声,永远绷紧神经,永远准备战斗,或者逃跑。
他选择战斗。自从坐上伦敦联络站第一把交椅,彼得就把每一天视作失去自由前的最后一天,以一种秋天松鼠搜寻橡子的狂热劲头在转运秘密文件,能复印的就复印,复印不便的时候就直接把原件装进公文包里,趁着午休带出去——没有人想到要搜他的身,感谢等级制度——方便情报官快拍照。他不加筛选,Ryan计划产生的大量电文和报告,大韩航空oo7号班机,关于中程导弹协议的只言片语,农产品进口配额,切尔诺贝利遮遮掩掩的报告,全部交给六处。
军情六处守口如瓶,不仅没有向美国盟友透露彼得的存在,连军情五处也不知道。因此彼得不仅要躲克格勃的眼线,还要设法逃脱五处的监视,那些狂热的跟踪者恨不得当场把苏联人抓起来驱逐出境。六处帮他伪造了一份诊断书,证明彼得有胃病,每周都要到医生那里取处方,再去药房买药。情报官会把下次碰头的指令藏在其中一颗胶囊里,上面有微小的隐形墨水标记,在紫外光下才能看见,这很容易,办公室里就有两盏黑光灯。彼得时常抱怨反酸,并且故意把药瓶放在办公桌上,久而久之,它成了彼得办公室里的固定物件,没有人会起疑。讽刺的是,因为日渐积累的焦虑和压力,虚构出来的胃病不久之后就变成了非常真实的疾患,他不得不从药房同时取真的和假的胃药。
彼得许久没有安稳睡过一晚了,要不就彻底合不上眼,要不就莫名惊醒,误以为自己听见了皮靴踢门的砰砰声,公寓里一片寂静。他打开台灯,起来换掉浸透冷汗的睡衣,躺回原处,数着自己的呼吸,等待心跳平复。他想很多事,大使馆,北约,布置在西德的潘兴-II型导弹,热核战争,卢比扬卡监狱。偶尔也想瓦西里,但大多数时候不会,从维也纳回来之后就更不会了。
罗克韦尔和他谈过钱的事,提出给他设一个账户,方便他以后“留在英国”
的时候取用。彼得拒绝了,仿佛只要沾到一点点英镑,他就会变成一个普通的背叛者,他不是普通的背叛者,他是个没有阵营的士兵,要一公尺一公尺地收复克格勃留下的焦土。不过他并没有拒绝考虑终有一日要留在英国的可能性,六处和他一起设计了详细的出逃计划,推演了每一种突情况,并且敲定了相应的解决方案。他们甚至考虑到了彼得被绑架回莫斯科的最坏情形,编排出一个需要中情局通力合作的庞大方案。
这些计划一个都没有用上,最后绊住了彼得的,是一个古老的反间诡计。反间处同时将同一块“毒饵”
给所有嫌疑人,不过每个人拿到的信息都稍有不同,比如巴黎站听到的是“7月16日测试弹道导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