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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湖黄龙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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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頁(第1页)

趙捷被他嚇了一跳,突然明白他為什麼要一定喊自己過來:「您可真大方。」

杜譽聳肩道:「借花獻佛罷了,都是我師父和我母親的家當。」

「這都是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人留給你的,你怎麼捨得?」趙捷愈發覺得匪夷所思,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第44章

比起趙捷的侷促,杜譽看起來從容許多:「你想啊,東西這麼擺著,沒人使用也沒人欣賞,就是死物。你喜歡它們,就是你給了它們重煥發生命力的機會,是它們的榮幸。我該感謝你才對。」

「花言巧語。」趙捷乍一聽覺得很有道理,但是仔細一想,又琢磨出了幾分醋意:「照你這麼說,如果別人也喜歡,你會給嗎?」

「不給。」杜譽拒絕得乾脆利索:「若是其他人,想都別想。」

「為什麼?」對於這明顯自相矛盾的話,趙捷當然感到困惑。

「不捨得。」杜譽說得理直氣壯:「我家過世的長輩留給我的東西,憑什麼說給就給?」

趙捷瞪大了眼:「合著您耍我玩呢?」

「怎會?」杜譽笑得開懷:「我是說真的,你快看看到底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趙捷知道他沒開玩笑,畢竟先前送的那件讓自己深覺受之有愧的白色蟒袍戲服就是周榮璋留下的舊物。那衣服還在家裡衣櫃的最裡層放著,寶貝得很。

他的心跳得很快,但他知道絕不是蟒袍的緣故。他想:杜譽是有所期待的。

「你要是還想讓我幫你幹活就別逗我了。」趙捷看了一眼鐘錶,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再這樣下去,猴年馬月才能收拾完。」

「急什麼?」聽了這話,杜譽反而走到他面前,不由分說地開始吻他。

上午想送東西沒送出去,人家不領情,杜譽覺得鬱悶。中午快到飯點兒他特意問:「想吃什麼?」

東西才整理完一半,趙捷坐在一旁休息片刻,開玩笑似的說:「烤鴨吧。」

杜譽想了一下:「這附近好像有一家,味道不錯,就是稍微遠了一點。」

「算了。」趙捷端起杯子。

「怎麼不去買?」

趙捷本想說今天有些累,來回又耽誤時間,懶得去,以後再說。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的理由顯得太過敷衍,必定會被對方反駁。

就這一愣神的工夫,杜譽誤會了他的沉默:「你工作的年頭不長,平時缺錢嗎?」

趙捷被水嗆到,為掩飾尷尬,他繼續開始收整:「不缺,我沒有多少要買的東西,平時不怎麼花錢。怎麼突然這樣問?」

「你要是缺,可以用我的,不用跟我客氣。」

趙捷仔細思考了一下他這話里的含義,愈發覺得匪夷所思:「難不成你想包養我?」

見他這副反應,杜譽忍俊不禁,不由得想與他開玩笑:「正如你所說,反正我沒結婚。包養一個年輕漂亮的單身小伙子,何樂而不為?」

趙捷確實被逗笑了,他放下手頭上的活:「謝謝你對我外表的肯定。」

話雖這麼說,但年輕人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彆扭。

杜譽疊好一件戲服,餘光瞥了他一眼,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心事:「怎麼了?」

「我喜歡你,不是為了這個。」趙捷抬頭望著他:「我就是喜歡你這個人。你肯和我在一起、願意和我親近、願意閒來無事和我天南地北地聊聊天、陪我唱幾句戲,我就心滿意足得不得了。」說罷,又特意強調:「真的。」

杜譽眨了眨眼:「我也是說真的。你不會以為我還在試探你吧?」

「怎麼可能?」趙捷搖了搖頭:「你總是不相信我。」

杜譽手頭上一直不缺錢財,至於京劇圈子裡的人情世故,有周榮璋和杜心苓這兩位桃李滿天下的名家在前,陳合英死了,再也不會有人為難他,無論在遙城還是在上海他都是信手拈來。

關於京劇本身,不管是藝術才華還是老派行頭,他這裡要什麼有什麼。

他混了小半輩子,就混下了這幾分家當。現在他樂意用這些去換年輕愛人的一個笑臉,可是對方卻滿目真誠地對他說,不要。

真是孩子氣。

杜譽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對的,眼前這個人的確有真心。

「好,我知道了。」杜譽走上前拍了一下對方的肩:「快起來,咱們買烤鴨去。」

「行。」趙捷站起身:「咱倆走著去,你陪我多說幾句話。」

「你之前問我,你和我爸媽有什麼區別。」走在路上曬著太陽,趙捷的心情放鬆了許多:

「對於我爸媽來說,唱戲是一份工作,是鐵飯碗,是養活自己和家人的一種方式,是獲取功名利祿的途徑。我跟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我了解。在他們眼裡,省京劇團的演員和其他任何一種有編制的穩定職業沒有任何差別。」

他猶豫了一下:「我知道我萬萬不能對他們有任何非議,畢竟他們就是用唱戲把我養大的。可是我現在……」

杜譽一語道破他的心思:「你是真心喜歡唱戲。」

「對,我是真的喜歡,我不想只把京劇當作謀生的手段。」趙捷目視前方:「我知道你也一樣。」

他從前極少對旁人袒露這些心聲,他怕被人奚落嘲笑,更怕人家不理解他,覺得他吃飽了撐的、幼稚任性。只因為如今面對的是杜譽,他才敢這樣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