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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不能活得隨心嗎?」趙捷疑惑。
「不能。」杜譽說得直截了當:「這個世界不是你一個人的世界,自私自利只能害人害己,故步自封只能被社會和歷史淘汰。」
「我說的不是自私,也不是陳腐。」趙捷說:「我是指如果我不傷害別的任何人,我能不能選擇我想要的?」
杜譽被他問得怔住了,許久之後才反問:「你想要什麼?你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我也不知道。」趙捷低下頭,年輕的迷茫使他說不出話:「反正不是像他們那樣。」
杜譽忽然想起了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在這喜慶的日子裡,原本不該浮上心頭。
「可是,你又怎麼能確保你沒有傷害到別人呢?」他問:「古人說『三思而後行』,事情一旦做下,可就收不回來了。」
說罷,他輕聲笑了:「人情世故是一筆爛帳,從來都算不清楚。小趙,你還年輕,太理想主義了,倒也正常。你若是想活得離經叛道、想做個特立獨行的瘋子,也很正常。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有。但是我覺得,說到底,人不能總是只想著自己。」
趙捷低頭不語。
「恭喜你啊,小宋。」人敬酒到這一桌了,眾人的聲音打斷了趙捷的思緒。
趙捷站起身,在長輩們都說完祝詞之後才說:「師兄,嫂子,恭喜你們。祝你們早生貴子、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好嘞。」宋同笑得合不攏嘴。他用沒拿酒杯的手攬住趙捷的肩膀,打說:「你也得抓緊時間行動才行,趙叔叔和李阿姨天天惦記著呢。」
2o22年。
「小林,今天是五一假期的第一天,你不在家裡陪孩子麼?」一大清早被門鈴亂醒的時候趙捷還以為是哪個老夥計來找他敘舊,結果打開門一看,站在門口的竟然是林績。
「孩子昨天一放假就跟著他媽去他姥姥家玩了。」林績笑道:「我閒著沒事,出去跑了幾圈,順道來您這裡坐一會兒。」
咱倆住得可不算近,你去哪晨練跑步能順道?趙捷回過神,無奈地說:「快進來吧。」
「我想著這個時間您大概沒吃早飯呢,就買了油條和豆腐腦。」林績並沒有空手來:「我記得您不愛吃太鹹的,就把調料單獨裝了小包,您看著放。」
趙捷去廚房取了碗筷:「你吃了沒?」
「我吃過了。」林績趕忙說。
趙捷仔細回想了一下:林績這小子當年剛拜師的時候確實經常到家裡來,甚至為了學藝方便還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可自從他成家有了孩子,生活就忙碌了許多,少有時間過來。
今天既不是年節也不是自己的生日,更沒出任何事,他怎麼突然一反常態了?
「小林啊,」趙捷喝了一口豆腐腦的湯汁:「你今兒個怎麼想著來我家裡了?」
「說來慚愧,這些年我總是想不起來到師父這邊看看,是我這個當徒弟的照顧不周。」林績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知道你沒時間,家裡忙工作也忙,所以有什麼要緊事我都去省京劇院找你說。師徒如父子,咱爺倆不用講這些客套,顯得生分了。」趙捷擺了擺手。
見林績不再說話,趙捷抬頭盯著他:「老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是不是有事要問我呀?」
「師父,我是真心覺得我該多來跟您聊聊天。」林績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出了他的真實想法:「還有就是,上次您跟我講的杜譽師叔祖的事情,還沒說完呢。我心裡癢,得來找您問個究竟。」
「原來是為了他呀。」趙捷笑了,恍然大悟。他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乾淨嘴:「你想聽什麼?儘管問吧。」
「上次您說,杜師叔祖終於答應參加省京劇院辦的紀念演出。」
「是。」趙捷眯起眼回憶:「當年我求了他好多次他才肯來。」
「我前陣子休班的時候在家裡把那次演出的錄像找出來看了一遍。」提到這裡,林績兩眼放光似的:「我看到杜師叔祖的《轅門射戟》了,是最後一個上台的大軸戲呢。」
林績的話把杜譽帶回了幾十年前的那段時光:「是啊,他那會兒正當盛年,又賣足了力氣,當然是最好的。」
第14章
1984年。
初冬時節,空氣里已經有了涼意。每日清晨出門的時候,兒時落下鼻炎老毛病的趙捷總是覺得鼻腔被冷風灌得難受,後來總得戴上棉布口罩才敢往外走。
與此一同成了習慣的還有每周對杜譽的期待。遺憾的是那人不愛張揚,每每趙捷還沒意識到他的到來,他就已經準備離開了。
除此之外,是否要申請單身宿舍的事趙捷已經糾結了許久,至今也沒下定決心。
生活如流水一般平靜地一路向前,周五下午趙捷找宋同吃了一頓飯,回家的時候發現竟然只有李淑茵一個人在沙發上坐著。
「媽,我爸呢?」趙捷脫掉外套掛起來,好奇地走上前坐下。
李淑茵指了指緊閉的屋門,壓低了聲音:「在給報社寫專欄文章。他這人較真,一下班就把自己悶在裡面,飯都不吃。」說著她嘆了口氣:「你爸活到這個年紀,都多少年沒動筆桿子了,還不知道要寫多久。」
「怎麼還有這種任務?」趙捷哭笑不得。
「咱們省京劇團跟報社合作,說要弘揚京劇文化。出下一期的時候我也得寫。」李淑茵推了一下老花鏡:「對了,我今天下班去食品商店買了幾包點心,遇見你宋師兄他媳婦小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