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1页)
意外失掉六姐的救济,天仿佛都在一瞬佛塌下来,骆大伟一家四口再无指望,唯有依靠老母亲那份微薄的工资勉强过活,家中唯一的独生子骆嘉良不得不因家境贫寒辍学在家。
六姐死后邻里们纷纷传言骆家老太太乔香兰命硬,一连克死六个女儿,克死儿子骆大伟和孙子骆嘉良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骆大伟听了这些传言心中不免心中生疑,越看家中的乔老太太越不顺眼,屡次想大手一挥把乔老太太从家中赶出来,最后都无奈之下作罢,毕竟想要继续生活下去还要依靠乔老太太手头那份可怜巴巴的工资。
老乔太太人虽年纪不小,身子骨和同龄人相比起来还算尚可,每到月底家中异常拮据时,乔老太太都会颤颤巍巍推着院子里的三轮自行车,起大早走街串巷翻捣路边的垃圾桶,饮料瓶、旧书、纸箱、废铁,这类物件整理好之后拉到废品回收站都可换钱。
骆家苦艾艾的日子就这么被一个黄土埋进半截的老太太硬生生撑了起来。
三年前骆大伟曾因被地痞打伤入院抢救,乔香兰带着孙儿骆嘉良用一方手帕包着家中仅余的三十元钱跪在医院走廊,方医生当时不声不响地为身无分文的骆大伟垫付了医药费。
后期方医生偶然得知年少的骆嘉良竟因为家境贫穷无法继续学业,便私下联系助学机构为其支付直到高中毕业的学费。
骆大伟获救后一面心怀感激一面惊讶于方医生的出手阔绰,出院后每每念及此事,不禁苦楚感叹起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心中百味掺杂。
今年骆大伟手气不大好,打麻将总是输得一塌糊涂,屋漏偏逢连夜雨,三月学校刚开学,骆大伟便被学校一通电话叫到教室办公室,班主任当着骆大伟的面儿直言儿子骆嘉良性行为孤僻、扭捏、不合群,常因行为举止怪异在校园中被同学合伙欺负,被同伴刻意孤立,强烈建议骆大伟带着骆嘉良去外面找专业心理医师做心理辅导。
骆大伟气冲冲把骆嘉良从学校扯着脖子拎回家,不问青红皂白把儿子狠狠抽了一顿。
乔老太太捡完垃圾卖钱回家中看到孙儿一身瘀伤心疼不已,得知事情原委后静下心来思虑了一宿,第二天便牵着哭哭啼啼的孙儿去医院找方童,方童见到祖孙二人这状况二话没说便联系医院心理咨询门诊。
当日方童见乔老太太双眼白内障症状明显,提议可以同时资助乔老太太做超声乳化手术,乔太太心想人既已经这把年纪,有今天明今天,做不做手术没多大意义,况且这几年因为家事已经麻烦方医生三次,不该得尺进寸,便礼貌地回绝了方医生,任眼球老化晶体混浊。
原本骆嘉良经过几个阶段心理治疗已有明显康复迹象,谁知前些日子心虚安稳下来许久的少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课堂上突然间情绪失控,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飞速越过学校院墙绕到街边,不顾安危冲进车流滚滚的马路,差点与一路直行的八路公交车迎面相撞,吓得一众看客腿软。
邻里间传这恐怕依旧那位命硬的乔老太太给孙儿克发了疯,骆家子女已经死了六个,如此看来,骆家这小孙子说不准哪天就要没命。
骆大伟接到来自学校的电话气势汹汹地从牌桌上赶回家,进门恶狠狠地扯下皮带狠抽了儿子一顿,气不过地指着乔老太太的鼻子破口大骂,骂乔老太太老不死,骂乔老太太恬不知耻苟活,克死六个姐姐不说,还要继续克死孙儿嘉良。
那晚乔老太太为孙子擦过药后蒙着被子哭了一整晚,第二天留给邻居一封遗书而后出走。
那个雨夜,方医生因资助过的人众多并没有一眼认出打过三次交道的乔老太太,乔老太太因为白内障严重到只留着一点点视力的程度,更是没有认出方童,两个渊源颇深的旧时竟这么擦身而过,空留下许多遗憾。
事后乔老太太去世的消息于第一时间传到骆大伟耳中,骆大伟听闻母亲去世的第一反应是深深松了口气,几日后骆大伟辗转得知雨中送伞的人竟是陆城第三医院的医生方童,干涸已久的心河忽然燃起一个令人振奋的狂热念头。
“月儿,我们要发财了,你知道给老太太送伞那人是谁?是方童啊!是方大医生!就是那个钱多得花不完的医生方童啊!”
骆大伟似中彩一般兴高采烈的一把抱住发妻。
这便是透明雨伞事件发生之缘由。
简茵全盘了解过雨伞事件原委之后,委实觉得事实冷硬得令人难以下咽,这种感觉一如当年从白警官口中听闻母亲江帆携款潜逃的消息时那般惊慌无措,万语千言如鲠在喉。
转眼方医生搬离简茵住处已有两周,诺基亚来去电记录显示两人上一次通话还是在半月之前。
傍晚时,简茵见方童的车没停在公寓楼下露天车位,料想方童此刻很可能还在医院值班,毕竟那人向来不热衷社交活动。
乘最末一班公交车来到陆城第三医院,方童的车果然安然停在医院停车场。
清凉的夜风轻轻拍打着面颊,简茵双手插着口袋背倚楼下的木质长椅,静静凝望着不远处方医生办公室窗口。
那个人办公室窗子半开着,一手扶着窗沿一手夹着半支细长的香烟,姿势看起来有些笨拙,时不时掩口咳嗽一阵。
简茵仰头长久观望着那人停留在半空中的影像,暗自心中默数着这已是第几根烟。
“为什么方医生看起来如此不快乐呢?”
尽管简茵费力去猜度,依旧无法真真正正了解方童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