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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书锦低头翻账本,不为所动。
“他用箭射人,心思歹毒,我已经向爹禀明,将他逐出军中。但他也算是奉我命令行事,而你也着实令人生恨,所以我给了他一钱,让人在上京中替他另谋一份差事。对于这个惩罚结果,你可还满意?”
小兵士心生贪婪,想要攀上段远青这根高枝,曲解了他的话,险些酿下大错,被赶出军营是他活该。
但他犯错也有一部分是受了段远青的命令的原因,所以段远青为他重谋一份出路,本就理所应当。
可以说,段远青处理小兵士的方式,既不有失公允,又能惩戒人,完全挑不出错。
可段书锦听他口口声声指责他可恨,不免火大,抓起案台上的一本册子就丢了过去:“对外人你尚且知道给他们留条后路,对我你却是手段用尽,步步紧逼。段远青,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弟!”
段远青自幼习武,无论是眼力还是身手都好得很,因此段书锦砸过来的这本书,他轻飘飘抬手就抓住了。
他本来还想同段书锦好好说话,但段书锦一火,他自己的火气也被挑了起来,当即恶声恶气道:“你的可恨之处全是外祖父告诉我的。他那般年纪,在朝堂和军中素有威严,还会说谎造你一个晚辈的谣不成?”
“林玄泉当然不会说话,只有我这个可恨的狡诈小人会说。”
段书锦抬眸,冷冷的眸光直视段远青,反讥道,“我这番话,可曾合了你心意?”
段书锦对段远青态度改变的原因早有猜测,料到是有人在背后挑拨,他想过挑拨的人是林花琼,是侯府下人,却独独没想过是林玄泉,大名鼎鼎的林老将军,段成玉的岳父。
偏偏是这个人。
偏偏是他。
段书锦忍不住攥紧拳头,往日澄澈的眼眸如今全是恨意。他血气上头,气得脖子逐渐通红一片。
任何人都有资格指责他,唯独林玄泉没有。
对林玄泉积攒的恨意在这一刻爆,段书锦猛地站起身,口不择言道:“等我查完西大营的账本,我便要去东大营与林玄泉好好辩上一辩,看看他究竟是如何没有造我这个晚辈的谣的。现在,你给我滚出营帐!”
“你简直不可理喻。”
段远青手攥紧成拳,高高扬起拳头,似要揍段书锦。
可段书锦只是微微后退一步,刚好撞进萧韫胸膛,靠着他宽厚的胸膛,而后神色不慌不忙地与段远青回视。
很奇怪,面对曾经屡屡欺辱自己的段远青,段书锦心中已没有当初的惊慌失措和无助。
若是以前他看到段远青扬起的拳头,一定丑态毕出,连眼神都带着惶恐。
可是如今,他根本不怕段远青的拳头砸上来,因为他清楚萧韫会护住他。
他像是无依无靠的人终于有了倚仗,敢插着腰扬眉吐气了。他的所有安全感,都来自萧韫。
想清楚这点后,段书锦一时怔愣住了——他对萧韫的依赖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幸好萧韫没有成家,家中没有美娇鬼,不会吃他的醋。可若是哪日萧韫真的挑了个美娇鬼……
段书锦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段远青被段书锦的态度气得无话,重重挥了下袖子,转身离开营帐。
见状,段书锦越心烦,把手中的账本看得越快,只想快点离开西大营这个令人烦躁的地方。
一时之间,营帐中只剩账本被翻阅的唰唰声,段书锦心中仿佛有一块算盘一样,对着记上的银子凝上几眼,就能算出账目。
萧韫看着这样的段书锦下意识勾唇,眼中满是温润的笑意。
他有时觉得,真该叫上京中那些看不起段书锦的凡夫俗子好好瞧瞧他出彩的模样,但又怕那些人真的看见这样的段书锦。
因为他知道,段书锦值得所有人捧着。
“走吧,我们去东大营。”
萧韫正走神时,段书锦兀自站起身,出声叫他。
萧韫本以为段书锦说去东大营只是句玩笑话,谁知段书锦竟是认真的。
他连去和段成玉告辞的礼数都免了,径直往军营外面走,两三步跨上马车。要不是萧韫跟得快,估计就被甩掉了。
东大营和西大营相距甚远,一个在上京城西,一个在上京城东。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再加上段书锦本身就带有弱症,应该会在半途中撑不住,而神色恹恹,昏昏欲睡才是。
可段书锦至始至终都用手抓着车帘,眼睛看着外面飞掠过的风景。他哪怕熬得眼睛都红了,脸隐隐煞白,也没有闭目养神的打算。
“你在怕什么?”
萧韫看着段书锦的神色,忽地伸手攥住他手腕,把人拉过来靠着自己肩。
段书锦显然没反应过来生了什么,依旧大大睁着眼,愣愣撒谎道:“没怕什么。”
“闭嘴。睡觉。”
萧韫看不得段书锦故作坚强而向他撒谎的模样,可他又不能使手段逼段书锦,只好呵斥他睡觉了。
萧韫最初真的怎么也想不到段书锦在怕什么,直到马车驶到东大营,他和段书锦一前一后走下马车。
就在这时,变故突现。
“除污秽,一二三,泼!”
一队穿着甲胄的兵士在东大营前整齐列队,他们手拿铜盆,盆中是红得黑的黑狗血。
而这队兵士之后,站着身着常服,头花白,年过花甲依旧精神矍铄的林老将军林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