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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
阿周跟在?身后,絮絮说道?,“安家东主问你什么时候能给他画夹缬呢,我说你这几个月忙,不得?空。”
苏樱沉默的听着。长安,几位相公。一年?前裴羁以户部侍郎的身份加同平章事,正式出入政事堂,成为四位相公之一。
在?这个年?纪为相的,裴羁还是?本朝头一个。他一直不曾成亲,也不曾有妾侍,前些日子?她偶然在?茶楼里听见往长安去的商队议论?起来,都还在?猜测裴羁为什么偌大年?纪,依旧是?孑然一身。
以为远在?西域,再不会与长安有什么交集,今天竟遇到了长安的故人?,那么其他那些故人?,也会这么不经意间,突然出现在?面前吗?
瓜州道?。
“郎君,”
张用从?前面探了路回来,上前禀报,“再有一百里地便是?沙州地界了。”
裴羁点点头,催马快行。
第80章
狭长的山道,道旁低而压抑的山崖,她纵马奔逃着,身后有?人影飞快地迫近,是?裴羁,紧紧追着她,怎么都不肯放手。
苏樱知道,自己又做梦了,这两年里不知多少次做过这个梦,梦见她最后逃离裴羁的那天。
接下来的梦境里马匹会失去?控制冲向悬崖,裴羁会在最后一刻救下?她,她会用?匕首刺中裴羁,随即是铺天盖地的血色,她在茫然中醒来,心悸着,久久无?法平复。
梦里没有?声音,灵魂仿佛飘荡在半空,安静地看着梦中的自己。
马匹冲向山崖,裴羁抱住了她,她握着匕首刺向他的心脏,铺天盖地的血色中他怎么都不肯松手,他靠近了,又近了,在她耳边颤抖着唤她:念念,别走。
这次,苏樱听见了他的声音。如此真实,像是?他贴在耳边唤着她,甚至她还能感觉到呼吸拂着皮肤的灼热。苏樱猛地醒来。
心跳快到无?以复加,在久久无?法平复的悸动中起身下?床,慢慢走到窗前。
夜冷得很,沙州这边总是?这样,白天酷热,夜里寒冷,苏樱抱着胳膊向外望着,为着隔热的缘故,这边的房子?窗户都不大,从这里望出去?,只能看到方寸大的天空,和天幕上弯弓也似的残月。
念念。方才那一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哀伤,缠绵,让人的呼吸都跟着凝住了,苏樱沉默地望着,天边一点点发?白,天要亮了。
沙州城外。
“念念!”
裴羁叫出了声,猛然醒来。
帐篷里,随行的度支员外郎宋捷飞被?这一声惊醒,一骨碌坐起来:“裴相,出了什么事?”
“无?妨。”
裴羁定定神,“你睡吧。”
宋捷飞疑惑着重又躺下?,不久后帐篷中再又响起绵长的呼吸声,裴羁瞪大眼睛躺着。
今夜注定不会再有?睡眠。每次梦见她,随之而来的,都是?一整夜的哀伤,后悔和思念,让人片刻也无?法合眼。
披衣出来,帐篷外篝火燃着,值夜的侍从欠身行礼,极远处似乎是?狼嚎,凄厉,空旷,在白茫茫的戈壁上荡出悠长的回音。
裴羁慢慢走着,一点点离开篝火能照亮的范围,在微茫夜色中沉默地望着。他又梦见她了,她离开他的那一天。梦里有?铺天盖地血色,她的脸朦胧在其中,冰冷决绝的神色,她说,此生此世,不复相见。
整整两年?,他果然再不曾见到过她,哪怕他将天下?找遍了大半,却还是?找不到她半点音讯,她仿佛从这世上消失了,只有?在梦里,那个见证他们分?别的梦里,他才能再次窥见她的容颜。
让他既害怕这个梦,又盼着夜夜都能做这个梦,至少这样,他还能再多看她一眼。
篝火小了,添了柴,又大了,天际一点点薄透起来,泛出浅浅的白色,天就要亮了。远处一人一骑飞快地奔来,裴羁抬眼,是?先行入城探路的吴藏,老远便跳下?马:“郎君,张法成?前些天出城不知去?了哪里,前天刚回沙州。”
张法成?,归义军节度使张伏伽的侄子?,掌管着河西十一州赋税、军费等各项收支,今年?以来张法成?几次上报户部的账目看起来与往年?并?没有?什么差异,但经他细查,发?现其中涉及军费的部分?有?一大半都是?花账,是?以他奏明了太和帝,亲自过来调查。裴羁颔首:“叫他们启程。”
哨兵吹响号角,众人匆匆起床,胡乱吃了些干粮便即上路,裴羁走在最前面,宋捷飞跟上来道:“裴相,进城后要么属下?先不进驿站,去?城里安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