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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枝映美人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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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第3页)

第152章151入魔

赵殷道:“什么入魔,一派胡言!”

裴慎道:“灭门当日,你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醒来还在原地吗?”

他逃了几天几夜,从地牢里出来就酣战至今,早已伤痕累累,而赵殷甚至连衣摆都是干净的,偏偏就是敌不过他。那些过来帮手的紫袍人,在裴慎底下都不过一两招便被支开,奇怪的是,裴慎并未将谁打死打伤,甚至更像在纠正对方的挽芳剑法,经他的剑一推,滞涩的内息便突然打通,将接下来的招式都串了起来,但在此时,裴慎便猛然点向膻中穴,封住内息,将人推出战局。

不到一会儿,交战圈外就站了十几个呆呆愣愣的紫袍人,赵殷道:“这些都是无辜的人,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手脚!”

突然,苏息剑的轨道走偏,打中了裴慎,这时赵殷还以为是自己分心所致,但招式越来越凌乱,片刻之后,他竟然连自己的手臂都不能控制了。裴慎在剧烈变动的视野中张开嘴巴,声音像他的衣服,破破烂烂、掺血:“你和你爹、卢可俦修炼的剑法,还有你分发的五千份剑法,其实并不是宗门弟子经常练习的那一份,而是你们祖师最初创造出来的……”

十几人中,有人不甘被裴慎简单打败,重新提剑,但他们的真气已经开始乱流,再一催动,立刻和赵殷一样开始不受控制地胡乱出剑,其他紫袍人为了自保,不得不提剑反抗,最终又被勾得入魔,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所有人都被剑招反噬。裴慎道:“在此之前,这份剑谱一直藏在挽芳宗密室,只有修行最刻苦、天资最高的弟子才能一试。卢可俦试过,因为入魔,废掉了全身武功,你父亲赵莱试过,同样力不能支,然而那天你和他一起修炼,不止乱了剑招,连神智都因此崩溃……”

赵殷的内息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从四肢向头脑中倒流,这感觉二十年前曾有过,但那次反噬来得太快、太猛烈了,让他在一瞬间的剧痛后什么都不记得。此刻,若非裴慎不断接住他的招式,借力打出,他恐怕已经昏聩到连这句话都不能听懂。

“我师父死于一剑穿喉,因为你以为他用这招取走了赵莱的性命,但其实……这一招是你亲手捅向你父亲的!你们父子走火入魔,他不能自控,撞剑而死,而你!疯疯癫癫屠尽了自己的家人,还忘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不可能!”

赵殷道:“若真如此,为什么三城四派,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赵家亡了,所有剑谱都实实在在交在群首会手上,倘若有异,他们早就该看得出来!”

“你亲手杀了全族已是惨剧,卢可俦为保你这颗独苗,当然不肯再说出真相!我师父不会告诉你,因为他要保全赵莱的名声。三城四派更不会告诉你,因为当年各门各派诛杀女弟子,只有赵莱和裴筑两个人不同意!群首会原本还要想办法把他们除掉,现在好了……一个自取灭亡,一个被情人的儿子冤杀,同室操戈,亲痛仇快!”

赵殷毕竟年长他十二岁,论内功,裴慎并不如他,使出浑身解数压制许久,多亏了彼此剑术相克,但赵殷也逐渐无法约束自己的内息,只见他脖颈一周的血管都已十分膨大,透着薄薄一层皮肉,红得发黑,动作也越发凌厉,裴慎躲闪不及,一咬牙,直接让他从肩头捅穿过去,准备一招“君子万年”

同归于尽,然而,不知赵殷是否有意,一个晃神,爱羽剑竟也从他的右肩刺穿过去,甚至向下劈了半寸,立刻止住了赵殷的动作。他就这样挂在裴慎剑上,用血流如注的右臂握紧苏息剑,问道:“我跟你,同室操戈?证据呢……”

裴慎道:“这么多人入魔,难道还不能证明原初这本剑谱的问题?”

他颤抖着将另一本剑谱扔到赵殷面前,从“关河雁字”

开始向前,一招一式,随风卷动。

“这是我们舜华派的密法,并非我师父偷来的!灭门那天,不知道什么人把它拿走,最后出现在陶诵虚手里……倘若你仔细翻阅过它的心法,怎么会冤枉我师父!”

那剑谱一招一式都出自挽芳剑法,但几乎每一招都跟了舜华心法的批注,与其说是剑谱,倒更像解药,一份用舜华剑法疏散挽芳剑法刚烈之气的解药。

“你在珠岛修炼过,自然也见过挽芳和舜华两位祖师留下的壁画。当年,挽芳祖师执意要用这刚猛伤人的剑谱立派,可他自己都不能驾驭,以致于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句‘毋使伊知之’,不过就是字面意思,不愿让舜华得知自己死讯罢了!舜华终其一生,都想要消解挽芳剑法中的戾气,她让徒弟只要见到挽芳门人就刀剑相向,只是要验证自己的心法究竟能不能为挽芳疏解,可惜这两个人……相爱却不相知,两派之间,遗恨千年……”

赵殷道:“灭门当晚,你师父就在挽芳宗附近……若有隐情,他为什么不说?”

裴慎道:“要怎么说?说他早年和你父亲相恋,偷看了彼此门派的密法,才发现挽芳与舜华祖师的秘密吗?还是说你父亲想跟他和好,和他书信来往,说大徒弟练剑失败,他要带着儿子再试一次?还是说他连夜赶到挽芳宗要阻止你父亲,却被葛山大震拦在路上?事发之后,他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跑到珠岛上揪你出来,平白无故地告诉全天下是你杀了自己全家吗,你是赵莱的儿子,他怎么舍得!有些事倘若你亲自去问,他说就说了,可你冲昏了脑子,拉着厘罪盟给舜华派五十人一口气判了死罪!”

赵殷彻底明白,崩溃大叫起来。倘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正是同室操戈、亲痛仇快的第一等罪人,而那剑法、发疯的挽芳门人就在身边,昔日如何被怂恿跳上龙虎台、召集厘罪盟时如何一呼百应,仍然历历在目。他脖颈上的血管眼看就要爆开,爱羽剑也无法压制片刻。赵殷调转剑尖,嘶声问道:“珠岛……当年是谁值守……”

裴慎还在说些什么,但他已经双目充血,耳边只剩挽芳宗门人自相残杀的剑鸣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赵殷抬起头来,对准自己的颈间,猛然一刺——

所有混乱的、沸腾的很快从脖子正中的伤口流出去,他开始听见、看见,但无法再说话。莫纵言就在面前,比在珠岛值守时老了很多,肢体也不全了,但赵殷认出了他的手,曾经在珠岛点拨自己招式的手。

莫纵言也在看他,知道他说不出话,便道:“是我。”

他放下拐杖,用唯一一条腿跪了下来,伸出半截左臂,好像托着赵殷的脸:“疼吗?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