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伐竹而教(第3页)
“秦国偏居于南6之西,土地贫瘠、水少田薄,物产不丰,故商贾不兴,人口不盛。但诸国皆曰秦者,虎狼之国也,为何?虎者,凶猛悍勇。狼者,残忍狡诈。秦人不仅生性悍勇,而且对敌残忍,对已亦残忍。”
“秦国国法甚严。为官者,除了俸禄和国主赏赐,家有余钱十万者,立斩。宅邸之周大于四百丈者,立斩。如上酷法,不胜枚举。如果把我们赵家放到秦国,就凭我们的家产之多和府邸之大,已经被斩了十几回了。”
赵奢放慢语,缓缓地说。
“秦人要升官财,唯有一途,军功。”
“战场上的秦军,是诸国都不愿面对的。秦军的将领狡诈多智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秦国军士亦团结忍狠。”
“秦人往往整个村子的男丁一起参军同赴战场,彼此熟识。所以战阵之上相互照应,十分团结。秦人往往以敌人的人头结算军功,战场上砍下一个人头,就背在后背再去找下一个敌人,战后以头换金,村中邻里莫不以人头多者为荣。故而战场上只要看到背着很多人头的秦国战士,便必是悍勇之人,往往诸国几个战士结阵也不敢与之对战。”
“秦人战士对自己也狠。交战之时,往往会用小伤换大伤,用大伤换性命,会拼着挨上一刀来换取砍掉敌人头颅的机会。所以战场上看到遍身伤痕或断手少臂之秦人战士,那也是一般战士不愿招惹的凶狠之辈。”
“你们几个虽人多势众,但大都是贵族少年,自幼衣食无缺,没有踏上过真刀真枪的凶悍战场,仅仅在博学馆里学习六艺,算不得真正战士。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手中没有染过敌人的热血,终究是没有血性的。”
“而赢异这个秦国质子,命运多舛、颠沛流离,心中忍蓄苦楚非小。当他的血性勃,你们当然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几个街头少年在助他。所以被他逃掉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况且最终你们虽然获胜,但也是惨胜。尤其最后天降暴雨,浇灭火把,此乃非战之罪,乃天时不利也。”
“括儿,我知因尔叔死于秦人之手,故尔对秦人甚为敌视。但尔需谨记,战者,毁家灭国之源,不可轻启,启之则务求必胜。”
“天时、地利、人我务必了然于胸,而后可寻隙待机而动。如此方可得六成胜算,余下四成乃靠天定,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尽全力,尚不可言必胜。何况你们昨晚先失地利、不明人我,而后再失天时。所以事之不成,并非意外。”
赵奢并未责备儿子昨夜的行为,而是从军阵之术的角度,将昨夜之事细细分析给赵括听。
赵括也不敢大意,虽不知平时寡言少语的父亲,为何今日将自己唤来,动用了这么大阵仗,连这么大一片竹林都伐光了,还对自己讲授了这么多军阵兵法之术。但还是静静聆听,将父亲的教诲牢记心间。
“孩儿谨记父亲大人教诲。”
赵奢说完之后,赵括闭目将父亲今日所说细细思量一遍,而后起身整理衣袍,恭敬施礼。
赵奢微笑点头示意。而后父子二人静坐良久,默然无语。
“父亲大人为何今日对孩儿寻衅秦国质子之事并未责罚,反而教诲良多?还不惜毁了这一片竹林,甚为可惜。”
赵括忍了好久,还是犹豫着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近日国主频繁唤我进宫议事。南6大乱将起,为父不日即将出征。此竹林虽是为父喜爱之物,但终究是外物,不可长久。若毁此竹林可令括儿记得为父今日所言之一二,为父已无憾矣。”
“至于秦国质子之事,秦人乃你心中之敌,故对那赢异心怀敌意,亦无错处。男儿生于世间,不可愤世,否则必心生戾气。但亦不可心中无恨,否则必行事不坚。赢异此子非常人。以此人为敌,倒可磨一磨你的心性。”
赵奢淡然地说。
赵括默然,再施大礼,久久伏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