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格物谈(第2页)
秦刚点点头,突然对二人问道“两位以为,梦溪丈人为何要写这本书?”
这个问题有点令人猝不及防,但听了后又觉得相当重要,邹乔二人不禁愣住了。
秦刚继续说道“世人版印书籍,或集注圣人经典,或阐述个人学说,又或汇编诗文作品。但此三者,似乎皆不适于分析此书。”
邹放手捻颏下白须,犹豫地开口说道“沈存中自幼随父宦游各地,之后为官遍及南北,此书中应该记的都是他游历天下所见之事,当是以此彰显自己的博闻广识。”
其实邹放的意思就是说沈括写这书纯属装点门面,显摆自己,乔襄文就先出言反对了“沈存中非炫已之人。以在下之猜度,昔日司马相公着《资政通鉴》,通鉴千古之事,以资于当世治道。梦溪一书,虽内容庞杂,似有小道之嫌,但治世之心昭然于纸上。”
秦刚心里暗惊,这乔襄文还真是个明白人,几乎已经看到了沈括的内心。
“乔兄之语,小弟甚为认同。”
秦刚以手抚书,感慨地说“天下大道,源出何处?《易经》有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但此玄妙之语,又能何以为证?何以为实?”
邹乔二人皆听得认真。
“小弟以为,大道既可主宰万物,万物当可反证大道。所以,梦溪丈人当是以此书,载以自己‘行万里路,记万象物,着万字言,明万事理’之心,乃凭旁支证圣言,以小径通大道也。”
这段话实际上便是秦刚这些天来的思考总结。
他是来自于科学昌明的后世,自然可以轻松掌握历经数代科学巨匠的思想成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在这个时代简单碾压所有人。
在秦家庄睡足轩里的有限书籍中,他已经惊叹于宋代儒者对于宇宙观、世界观的认知深度,他们已经开始用着独特的语言与思维方式,开始细致地剖析这个世界万物之间的原理与联系。
所以,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时代才会诞生像沈括这样的科学大家,以及他笔下所出的这部《梦溪笔谈》。
由是,这也给予了秦刚以极好的机会,站在他们的这些研究基础上,开始考虑,将那些来自于后世未来的一些明成果,可以无形地融入进去,以逐渐形成更加浅显与实际的经世致用之说。
这里自然包括已经推出了腌蛋、孵鸭、水泥、牛痘等物。
毕竟,真正扼杀文明的,不会是未知的迷茫,而只会是无法理解的恐惧。
秦刚与乔襄文的交谈越地深入,一旁的邹放就越地感慨这次把这两个人拉到一起,是做对了。
虽然听得两人的一些言论想法,有一点点如坠云雾之中的感觉,但又总是觉得云散之处,便是可以明析一切的真理显现的可能,邹放更有着那种的期待。
乔襄文此时却还有一个疑问“听秦小友此番之言,似乎对《梦溪笔谈》此书颇有研究?”
秦刚只能随口编说“梦溪丈人此书也是汇集其个人多年所得,所以之前也曾有一些零散手稿在外流传。小弟立志于研究‘格物致知’,有幸曾看得一二,也是从中得到了许多对于格物一学的各种助力与启。”
乔襄文之前就曾听邹放谈及秦刚的“格物致知”
想法,对此也是兴致勃勃。
要知道,在北宋之初,以司马光为的涑水派对于“格物致知”
的理解,却是完全相反的一个方向
司马光认为,“格”
是排除,“格物”
就是“排除物欲”
,然后才能知晓“至道”
。
实际上,正是他的这种理解,也导致了他所代表的旧党政治理念偏重于守成。
在他们看来,所有的改革变法,都是在追求不必要的物欲,都是不好的,是要需要被排除的。我们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净化心灵、就能实现“天下垂手而治”
的美好结果。
当下还是高太后当政,司马光的学说,在朝廷中,尚还占据着最主流的声音。